第一卷:月夜生寒,梦里无华 第十三章:士别三月语惊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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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是金镶玉十五及笄之日。
除去刚到苍鹭书院,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一月,真正能用来学习的日子,只有两月二十三天。在这短短时间里,要想重新学习这世界的文字,对于金镶玉来说,等于把早就在脑海中根深蒂固文字的结构,硬生生扭转和消除。不欲引人注意的金镶玉,只能每日悄悄请教同窗王震,而后夜半挑灯苦读。
金镶玉昨日一如往夜,至丑时方习完字入睡。天还未亮,便被金菊来来回回跑动的声音惊醒多次,忍无可忍的她,叹了口气,只能揉着眼睛起身。
早就在房外探头探脑多次的金菊,一瞧见坐起的金镶玉,即匆匆跑进来,抖开手中备好多时的衣衫,一股脑儿往金镶玉身上套。
忙中容易出错,待发鬓衣饰都打扮齐整,金菊才发现他居然把衣衫给正反颠倒了。
圆脸的金菊,也有一双圆眼,许是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认准金镶玉不会发脾气。他面无惊慌,只是一脸尴尬,咬着唇定定地瞅着金镶玉,拖长语调唤道:“小姐——”
果然,金镶玉只是苦笑着摆了摆手:“无事。五月末离的云京,至此已一百多日未曾回过京。你的心情,我明白。”
年幼的金菊,不懂得掩饰真实的内心,一得获释,马上雀跃起来,见金镶玉已经自己动手收拾衣裳,感觉无事可做的他,眼珠子转了转,道:“那菊儿去各院通知小姐的同窗们!”
“你去金松那看看,让她赶早下山买的零嘴和早食是否准备妥当。同窗那,还是我亲自去请显得有诚意。”
女子十五及笄,是场隆重大办的盛事。
业已一跃成为云京首府的金府,除去众多商场上的朋友,连官场上也结交不少。往来金府的车马,从辰时之始,便络绎不绝。
负责迎接宾朋的管家见此盛况,心中激动又感慨:有多久,没见着属于金府的热闹了?
还未计算出确切的数字,她的目光,便被三三并排而行过来的车队吸引住了。十数辆车,俱是由两匹马拉着,楠木架、绫罗顶、绡纱帘,基材样式完全相同,只有从车顶垂落的帐幔上纹绣有些差异。眼光毒辣的管家,一眼就看出来者出生非富即贵。但看其所来方向,是云京之西。平民居地万不可能出来这么一帮相交甚好的贵人,难不成是云京之外的朋友?
可又会是哪方人物?惊异至极的管家,一面在心中暗中搜寻金府在云京西面郡县可能结实过的大人物,一面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车帘一挑,一张与记忆中极其相似,却微有差别的笑脸探了出来:“金姨——”
管家下意识应了声,哎过之后,随即大惊又大喜:“小姐!”
也难怪她认不出,此时连眼睛都是笑微微的金镶玉,与离开云京那时死板无光的模样,差别何止一点?管家拉着金镶玉上下端详,满心都是欢喜,想到了近两个月金菊来信报喜不断,更想到月前金镶玉亲自给夫爷的信,她口中不住地喃喃道:“难怪,难怪!”
金镶玉只是笑,瞧见同窗也下了车,拉过管家一一为来者做了介绍。
管家意识到耽搁了迎客,老脸一红,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埋汰自己道:“瞧我,乐昏了头,让诸位小姐久等在,真是失礼!各位小姐大驾光临,令金府今日蓬荜生辉!夫人夫爷早就盼着了——金喜,还不赶紧报与夫人夫爷!——各位小姐,请随老奴进门来!”
慎行堂的这帮学女,最小的十三,最大的不过十七。因为尴尬的年龄和此前废物的名声,何曾受到如此重视和礼遇?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好比在饿着肚子的大冬天,乍然喝到一碗热粥,丝丝暖意,直达肺腑和四肢。大感舒畅又大为振奋的她们,不由得笑意更浓,胸膛挺得更直。
十数人一同入场,俱是青春年少,俱是意气风发。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鼎沸的人声,不由自主主动消弱。
由于出生大富大贵之家,她们面容比之平常百姓更甚一筹,身高虽有参差矮胖,却并不至于失色。加之自信和笑容是最好的通行证,满面笑意而来的她们,各自展现出各自特有的风姿,即便是最挑剔的妇人,也得暗赞一声:好一帮英姿飒爽的女儿家!
金母金父眼瞧到形象焕然一新的金镶玉,内心激荡得几乎要当场失态,俩人极其热情地上前相迎,更是极其热情地与慎行堂学女们一一握手相见。
寒暄过后,金父眼中泪光闪闪的又打量了金镶玉一番,随后郑重其事拉着金镶玉朝她的同窗好友们鞠了一躬:“我这父亲做得不称职,镶玉能有今日,多亏了诸位小姐帮忙。金萧氏协同小女镶玉,在此郑重谢过各位!”
以李姐李继业为首的学女,大吃一惊,回神后急忙躬身回礼:“伯父之礼,学生等受之有愧。要说改变,其实是镶玉改变了我们!所以,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等!”
两个月前家信中,金菊曾把整件事始末都写清楚了。但金镶玉早不改晚不改,为何只有到了慎行堂才改?她与金父,心中的确对这帮陪伴金镶玉的同窗甚是感激,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言语谢来谢去,倒显得虚假。金母轻咳一声,插口道:“好了,也别互相鞠躬了,你们为镶玉所做的,我们金府会记在心里!时辰不早,先引各位小姐入席罢。”
金父束发,金母著冠。礼成之后,便是入宴,同时接受亲友来宾祝贺。
金镶玉自然选择与慎行堂同窗一桌。特意定制的十四人大圆桌,位于大厅正中,再加座上十四位风格各异的少女,委实夺目。
当下就有好奇的宾朋扭头交耳,四下探询她们的来历。
今日宾朋,十有八九来自云京,故而,除去金镶玉事先在家信中把友人身份报知金府金母,对旁人来说,这十数人几乎可以称得上从天而降。
“忒——”一声不屑的轻笑,分明故意,瞧见四周围目光都聚集到她一人身上,着青衣裳的这名女子才不屑的扬高嗓音,“要问她们是何人,我不能一一说清出身!不过要问她们来自何处,我倒能说个清楚!”
人皆有好奇心,被吊住胃口的众人,当即催促起来:“别卖关子,赶紧说来听听!也好让我等结识一下这些贵家小姐!”
“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这青衣女子惯会作秀,长长一个尾音,拖出无数意味,让人听得更加心痒。见旁人急长了脖子,她放继续闲闲地道出下半段话——“今日毕竟算得上是金府小姐的人生大事,小可生怕说了不该说的,惹主人不快,让金小姐落了面子!”
金镶玉的涵养,早就今非昔比,又怎会如青衣女子预料般发怒,她笑微微睨了眼那人后,很快撇开眼看向众人,漫不经心道:“镶玉那么大的脸都丢过了,还怕你让我丢脸!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个啥小姐,既然有表现的欲望,那就给大家伙说上一段,也当逗逗乐子!”话说完,朝大家举起杯,团团敬了一圈。
主人敬酒,客人自然得回礼。这一番你来我往,自然把青衣女子干晾着。
调笑的口吻和轻视地动作,无一不让青衣女子受刺激,可不说,之前的努力等于白白浪费。青衣女子咬咬牙,强挤出半丝笑容:“小可敢以举人的功名做担保,今日所言,完全是有理有据的事实,而非金小姐误会的逗乐!”
“是么?”金镶玉大感无聊地撇了撇嘴,“理从何来,据自何方?”
女子压抑不住怒气:“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小可自然有小可的消息来源!”
金镶玉依旧含笑以对:“那啥小姐,镶玉真该敬你一杯,以表达我对你的敬意!小姐与我表姐俱是今年新晋的举人吧,都说十年寒窗苦,一朝功名身。表姐之所以能被李大儒所称道,其资质自然比之旁人要高一等。即便如她,为了中举,也得日夜苦读不休。只是比她差一等的你,埋头苦学的时间之外,哪有闲心关注这些市井闲言?”
字字刺心,女子拍案而起,口气极冲地直指着金镶玉鼻子道:“你这是挑拨离间!”
“你与我表姐往来,又不曾碍着我。我何苦费这无用的心思?”金镶玉闲闲的押了口茶,挑眉笑看着女子半响,才懒洋洋道,“来者是客,镶玉可没有赶你出去的意思喔。既然我的话,让你听了不喜,那镶玉便不说。言归正传,座中这些宾朋,可都等着你给我们讲故事哪。”
“不是故事!”女子执拗的抓住不放。
“好好,不是便当你不是。”金镶玉不耐烦的摆摆手,“再拖下去也无意思,你还说是不说?”
“说,怎不说?不说倒显得我心虚了!”女子在陈星的拉扯下,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