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彩云之南  第二章疏雨洗钿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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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府中各处都熄了灯火,整座宅子只透出处处点点的微弱烛光,东院已是一片寂静,光也渐渐没了去。  
    只听见滴滴的更漏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楚!
    重泉坐在镜奁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张脸,陌生却又熟悉!
    “知画,东府的人都睡下了吗?”她拨了拨灯芯,将陷在芯里的蛾子弄出来,正想放下,却见那蛾子挣扎着离开了木钳子,毫不犹豫的投向那微弱的淡紫色灯心,劈里啪拉一阵响,和芯化做一处去!她呆呆的怔住,没来由的一声叹息,那蛾子,原来……
    “小姐,东府那边已经睡下了,我刚才还去看了会子才回的。”知画看着那只附在灯心上的蛾子,“小姐,这蛾子生来就是为了投向那芯蕊的,你就不用为它难受了。”
    “是吗!我居然一直都不自知呢!”忽尔笑了笑看着知画,“知画,你原来才是聪明人呢!”
    “小姐,你又取笑我。”知画佯做生气走了出去,重泉看着她走出门外,抿嘴不语。将自己发上的簪子取下,解开丝丝结扣的辫子。知画在一旁打了水端了进来,小心的沾了些水上去,用木梳往下将发丝顺滑的梳开。
    “小姐,你的头发真的好漂亮!”知画思付,那些柔顺的发丝,甚至不用那些头油、发粉的就能的自然的梳开了去,握在手里滑滑的!将那些乌黑亮丽的青丝小心的搽了些桂花油在上面,然后在重泉的单衣外披了一块帛布,将头发小心的放置在布上。
    “知画,你也去睡吧,不早了!”重泉闭着眼,坐到床上半躺下。知画应声,把锦被盖好,放下粉色床帘用绳结个结,又放下纱帘,吹了灯,拾掇停当。知画才退到屏风外左侧,出了绣房,走到外间的绣床上,灭了床旁的灯,放下帘子睡去。
    窗外,一弯冷月。
    冷冷的月光从纱窗中倾泻下来,将一室都染上朦胧中带着晶莹的光华。
    一个身影靠进床边,他轻巧的解开纱帐,床上的重泉睡得很安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那只手伸到了半空却又缩了回来,正当他欲将纱帐重新结上之时。
    “朱雀,天门中有什么事吗?”重泉睁开眼睛,一脸戏弄之意的看着结扣的人。
  
    “门主,你戏弄与我?”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她一身男子的装扮,脸是男子的脸,穿着夜行衣,平常人见了怕是吓得尖叫出声呢。
    “分明是你戏弄与我在前呢,怎么反到怪责起我来了。”她掀开帘帐,披着单衣,坐了起来。看着他那张男人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我还以为门主必定会认不出来呢!想来那玄机阁的易容之术可是真假难辨呢。何以到了门主这里就不能用了呢?”她一伸手,将脸上的面皮抹掉,一张娇俏可人的脸映入眼帘,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重泉。
    “你可莫要这样看我,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接过帘子,将它们勾在两边。朱雀一抛媚眼,哀怨的说,“我和玄武打赌,说你不能识破我,结果我输了。门主是不是和他早就通了气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命令一向是通过你下达的吧!我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呢!”重泉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无奈啊,有个这样的手下!
    “你特地跑来这遭,是不是门内有什么事情?”重泉收起笑意,眼神严肃的看着她。
    朱雀心虚的看着她,“白虎堂堂主反了,已被玄武堂和青龙堂两位堂主镇压击毙,尸身已经送到了总门之中。两位堂主也在等在总门中之中,等侯门主的下一步指示!”说完小心的看了重泉一眼,见她没有恼怒,也就放下心来。
    “过了差不多半年了才反,的确是沉得住气!看来我非要走一趟了,朱雀!”重泉往屏风外看了一眼。
    “门主尽管放心,我已点了她的睡穴,两个时辰后她自然就会醒的!”朱雀一脸算计,双眼放着精光。
    “你呀!我真不知该是骂你呢,还是该夸你!”重泉摇摇头,早知道她这样精,就该让她下分阁之中打理经营事宜!
    “门主莫怪我,我可是遵循你的指示呢。再说你每次都说要让我下分阁做事,最后也不是也没舍得吗!要是我离开了,朱雀堂就少了个英勇无敌、忠心耿耿为你办事的堂主了,也没有人为你分忧解劳了!”她也不怕重泉恼她,一个劲儿的和她拌嘴。说完还呵呵笑了两声。
    重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恩”了声。
    朱雀顿时奇怪的看着她,“门主今日是铁了心要夸我吗?”
    重泉无奈,“横竖你都说完了,我能说什么,还不只能顺着你的意说下去。还是真的要我调你到流光阁里去做事呢!”
    朱雀一脸委屈,“我不依,门主这不是降我的职吗!”
  
    “就你那本事,很快又会升职的!”重泉抿嘴,笑意直达眼角。
    “门主又损我,看来我降职的日子不远了。”哀叹声顿时连连。
    “好了,蕊儿!说正事吧!”重泉顺了发丝,朱雀从床边屏风下衣架上取了衣服,递给她,帮整理好衣物穿上。
  
    “蕊儿,委屈你了!”重泉忽然看着细心帮她整理衣物的朱雀,有所感叹的说道。
  
    “门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行踪暴露对我不利。才对知画、司棋她们说我是开酒肆,专包打听消息的!”朱雀不禁莞尔!
    “你知道我说的并非是这件事!”重泉叹口气,看着那张娇俏的脸忽然黯了黯,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痛楚,转瞬即灭。
    “那不怪你,是他不知好歹,辜负了你和老门主的期望!”她恨恨的骂道,回望着重泉怜惜的眼神,看在眼睛里是一片知心和心疼。
    “门主也不必自责,是他自己的错。再说,如今的玄武堂堂主,的确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足以担当重任。而且长得风流倜傥,我朱雀堂里的姑娘们都被他吸去了魂,不好好办事。”她转而劝解重泉,眉眼又开始有精光闪烁。
    重泉知那是她开始算计别人的表现,也不戳破。“哦!是吗!那我该是见见他了。”见朱雀不愿意在提起那件事情,她也无意去剥开她的伤口,只是内心的歉疚和不安让她无法忽略朱雀的伤痛。
    “蕊儿,好了,我们该走了!”
    两人几个飞身,施展轻功离开了孙府。府外一辆马车在等候,车夫开了车门,两人坐稳后,就听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车子开始飞奔。一路上,朱雀不停的说着最近发生的江湖异事,重泉也不插话,就安静的听着。
    约莫半个多时辰,马车在一家普通的四合院外停了下来。朱雀下了车,将重泉扶下。才走到院落的门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开了门,见是朱雀,恭敬的躬身。朱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他赶紧跑到了进去。
    “门主,几位堂主和阁主都在议事厅内等候!”朱雀看着她,忍不住眨眨眼。“我可说好了,一会子他们抬那个白虎的尸身的时候可别让我看呐!我害怕!”她可怜兮兮的瘪着嘴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幼稚得很。
    “我依你就是,前面带路吧!”重泉应着,知道她虽然杀人无数,但是从来都不敢看他们死后的样子,说是心酸。
    她那时还笑她矫情,后来一次和她在遇袭中,发现她见了死状甚惨的人,面色苍白,呕吐不止,这才知道闻名天下的一流杀手居然怕死人。随后只要有死人的事情她就退避三舍,怪不得跑腿跑这么勤呢!
    随着她进入了院子,曲折的长廊后是一间很雅致的院落,院落里有一大片的湘妃竹,月色下一层荧光闪着。
    又拐进一见书房,书斋的名字叫静心斋。想起那个静心口服液的广告,她不禁轻笑出声,见朱雀一脸茫然是看着呆立傻笑的自己,忙收起笑意询问道,“怎么将总部改到了这里?”
    “门主,这还是玄武堂堂主按照您的意思办的呢。这么快就忘了?”朱雀走到书架旁,推开,然后按了按在书架背后的一颗按钮!墙壁打开来,一条地道延伸向远处。
    
    “门主说的,各堂口设在京城里,以后堂口便设成了总部,有任何事情立时将堂口设置成总堂,以便节约开支。那玄武堂堂主可是勤快得很,立马就将此事办了呢。”朱雀连贬带损,丝毫不在意自己此刻不满的样子看起来象个心爱糖果被抢了的小孩,委屈的样子让重泉也忍俊不禁。
    “好了,你和玄武之间的过节我可不想多问!你就是说破了嘴皮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重泉贼贼一笑,也不管朱雀什么反应,下了地道。
    朱雀大叫,“他就这么个堂口还对上你的口味了,齐荆楚,我们的仇结大发了!”
    说完大步走到前去,拉扯着重泉的衣角。“好泉儿,不是说堂口轮流做总部吗,那下个月就到我们朱雀堂吧!我也好和一干手下说你是如何如何的英明,如何的貌若天仙,让玉宸那几个臭丫头知道知道咱们的门主是个大美人,丝毫不比那些公主啊贵妃的差,不对,是比他们强太多了!”
    她点点头,又一脸崇拜的看着重泉,就差没有流口水了!
    “你呀,是不是又和他们几个打赌了!”重泉了然的看着拼命说服自己的朱雀,一脸无奈。“好了,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下个月的堂主聚会就在你那里举行吧。”她嘴角噙笑,无可奈何的对着死命介绍自己堂口的人。
    “泉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也是时候该露面了,省得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老是想挑动事端。”朱雀的眸子坚定起来,收起了适才的嬉皮笑脸。
    重泉点点头,知道朱雀这么做是为了自己。想来是她这个隐形人当太久了,没有一定的威信,才让白虎这帮人如此放肆。下定决心后,她再度微笑,只是这笑里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
    密道渐渐宽阔起来,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厅内另一边相对的也有一条密道。却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厅内,一干人等聚集在这里。领头的是一个青色衣衫将近三十左右的人,位于他右边的是穿黑色衣衫之人,其余众人皆是一脸惊异的神色。重泉扫过他们的面容,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见重泉走了进来,齐荆楚不由得一愣,再看看众人都是一脸惊异的神色。那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见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见过的那些个美女丽人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
    再看看她的眼神,似乎是很有兴趣的在探究自己,当下心里一慌,闭上眼睛。却好死不死的听见朱雀那个大嗓门大叫道,“玄武,你脸红了!”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齐荆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朱雀,不得放肆。”朱雀看重泉的脸色微有余怒,赶紧闭嘴。听见重泉的话语,众人都是一凛,这个女子威仪赫赫,看起来似乎并不象是个好欺之人呐!
    “朱雀堂堂主已经将白虎堂之事报于我知,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里谁是天门之中最擅长易容术之人!”重泉不问白虎堂堂主为何谋反,怎么被毙,却在这里问起易容之术。众人心里都一阵嗤笑,毕竟是个小丫头,还关心朱雀和玄武堂打赌之事。
    “禀门主,这易容的本领还数玄机阁阁主易鸣最为出神入化。”朱雀在旁边娇笑着禀报,一双眼睛还不忘扫过在堂下站立的易鸣。
    那易鸣长相平平,却有一双修长温润的手,一身玄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重泉看着他,走到他面前。“先生果然好手法!”众人都是一惊,站在易铭的旁边的荆楚更是一凛。
    “门主果然好本领,在下甘败下风!”说罢,撕去那一脸的面皮。一双凤眼格外的邪气,白玉般的脸仿佛吹弹可破,挺直的鼻子投出一个美丽的侧影,玄色的衣服仿佛有了生命般。一刹那间,那个气质出尘的人回到了人间般,卓绝的身影带着飘逸和梦幻。重泉睁开了眼紧紧的盯着他,眼里的愤怒一闪而过,他的眼神也不躲藏,直直的面对着重泉的质问。
    “白虎,你还要继续躺在那里等本门主给你检验吗?”她这话一说出口,满厅的人都议论纷纷。朱雀则是一脸的愤怒,但是忍住没有说话。
    “青龙,玄武!”她厉声呵斥,那震怒让厅内所有的人都心虚起来。
    “属下在!”青衣和黑衣都跪在了她面前,众人也畏惧,跟着跪了下来,厅内只站立着三个人,易鸣、朱雀、和她。
    “你们好大的胆子!”她脸色极难看,愤怒就要奔涌而出。
    “属下不敢!”两人齐声答到,都没有抬头!
    “哼!你们还不让白虎起来,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她盯着众人后面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只见那尸体慢慢的起身,自己掀开了白布,抹去一脸逼真的装容。急忙跑到重泉面前,跪下请罪。“属下无意冒犯门主,请门主责罚!”白虎是个英武的中年人,憨厚却也容易被人利用。
    “你们做这出戏,无非就是为了验看我是否如老门主所说,能够支撑起天门。可惜的是,你们越过了该有的底线,居然拿叛乱这样的事情来当让我现身的诱饵。你们可知罪!”她的眼里怒气陡升,寒意瞬间浸透了整个议事厅。
    青龙、白虎和玄武都是一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属下愿听门主责罚!”
    “三人闭门思过一个月,以后所有门中事物不得交予三人,皆由我亲自裁决。直到三人解除禁令,若在这一个月中有违背责罚干预门中事物者,逐出门去,终身不得踏入门中。”三人领命离开!
    众人见门主这般厉害,都不敢小看了她,安心的等在原地听候调遣。
    见众人脸色,心知自己的威仪已经尽显。“其余众人,各守本分,不得擅越!都退下去吧!”她疲倦的开口,不再言语。
    朱雀在众人走后,却仍不离开,双眼含怒。
    “门主请降罪!”她倔强的站在原地,不管易鸣一脸的讥诮。
    “朱雀,你这是何必!”重泉看着泪眼朦胧的她,口气轻了许多。
    “没能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就急着将门主带了进来。如果稍有不慎,青龙的计谋就能得逞!门主,门主你可能就会成为他的街下囚,到时候朱雀纵是有千万本领,也未必能保你周全。枉费门主如此信任我,我却如此大意,实在是该死!”她懊恼的骂道,在心里把那个青龙诅咒了千万遍,不解气的她瞪了几眼易鸣。
    易鸣也不和她计较,找了个位置就地坐了下来。
    “蕊儿,你不用自责,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付与你。将功补过,否则我真的会很失望!”重泉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
    “我要你密见白虎,将我的命令带给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务必将他劝服到我这边来!相信他虽然不服我,但是更不会屈服于青龙这种阴险之人座下。告诉白虎,老门主还没有死!”
    “可是,玄武那边怎么办!他未必就能站到我们这边来!”朱雀担忧的看着重泉,白虎忠心耿耿,肯定是因为突然换了新门主觉得蹊跷才答应与青龙合作,但是玄武却是前几个月才刚当上堂主之人,肯定不会轻易的站在哪一边的。
    “蕊儿,你放心罢,我自然会说服他的。到是你不可再责怪自己,凡事小心些,万不可将自己推入虎口。”重泉嘱咐她几句,便叫她退下。
    只见朱雀阴转多晴,高兴的应了下来。正要退出门外,却听见重泉说了一句,“去查探一下四年前杭州首富梁家大公子梁齐失踪的事情,打探清楚他的下落,尽快给我回复!”
    “是,门主!”朱雀略一分神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重泉,眼中的疑问一闪而过,才答应了下来,消失在大厅内。
    地上的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重泉也不恼,只冷冷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地上的人,笑意更浓,正将她那份恼怒看在心里,记在心里!“我自然应该在这里的。”无赖的看着她,也不管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不是不再理我了吗,你不是不再回来看我了吗,你不是为了她离开我了吗?你怎么……怎么!”泉儿的眼泪流了下来,伪装的坚强一时间全部崩塌,她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
    地上的人慌了,急忙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凄楚的模样,心疼一阵胜过一阵。“泉儿,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不管的。我不会再丢下你,永远不会了。”他保证,眼里的真诚和肯定非常坚毅。
    重泉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的哀伤少了几分,温暖慢慢的溢出,填满了整个胸口。“师父,泉儿好想你!”泉儿抱着他,象溺水的人般不管不顾的紧紧抱着他。
    他也伸出手回抱着她,知道她不受俗礼的约束,安心的让她抱着。“师父也很想念你!”
    一低头,怀中美丽的人儿沉沉睡去,看着她孩子气的睡颜,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象个十多岁的丫头,才有她独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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