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明月  第十一章 良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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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对于皇宫大院,在毕方的想象中是那富丽堂皇的宫殿;环甲持矛的禁军卫士;雍容华贵的绝美夫人及跟随其后或叽叽喳喳或沉默不语的宫人……能生存在这里的只有两种人:高高在上的;匍匐在地的。
    若是唤作以前的毕方,大概只配做第二种人吧,然而时运流转,如今的她已无限接近第一种人,这一切令人无法想象,却未必不可理解。
    这一切均因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这位当朝太子,他大了自己将近二十岁!他并不是自己爱的男人,而自己也可能不是他真爱的女人……
    若是换作以前的小毕方,如何可以容忍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不是她心爱的明哥哥,自己居然可以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但这一切的发生错不在她,她也不想再去怨恨明离,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方儿,一会儿见到父皇,莫要太过拘谨,他不喜欢太过拘谨的儿媳;也别太过耀目,不然……”
    太子的话打破了她的思绪,毕方心念流转,眨眼笑道:“太子爷是怕我变为第二个杨贵妃么?”
    太子一怔,苦笑道:“我可不想做第二个寿王。”
    毕方沉默了,抬头看着他,忍不住道:“我在契丹的经历想来你早已派人打探清楚了吧,这般出身的我,你却还要封我做良娣?况且我只是你的小妾,论资排辈,本没有资格以儿媳的身份见你父皇的?”
    “过去之事均已过去,你又何必再挂在心头。”太子认真得道,“如今你的身份是张良娣,祖母正是抚养父皇长大成人的邓国夫人窦氏,谁敢指摘你的过去?!至于今日之事,其实是父皇想见你……”
    毕方睁开了眼睛看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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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方跟着太子来到甘露殿,方一步入殿内,迎面就见一个乍看之下只是中年人半卧半坐在那张镶金长榻上,单手托腮,睡眼半闭,正是当今天子,天宝皇帝李隆基。他身后站着的是个年迈太监,毕方见过他,正是之前来冬平郡王府宣旨的高力士高公公。
    毕方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慌乱来。当日这高力士来东平郡王府宣旨,明离抗旨不遵,而自己更是以死相求……如今自己做起了太子良娣,此时再次见面,委实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了。
    自毕方进门,高力士便一直在注视她,此时他微笑一笑,俯身在皇帝耳边低语。
    “太子,她就是那个女子么?”皇帝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毕方身上,又道:“听闻你年少时曾沦落契丹,甚至当个娼妓,此事可是真的?”
    毕方实不料他一开口就掀了自己老底,心中大为沮丧,跪倒在地,低声道:“小女子万污之身,辱没皇室,万死难赎其罪!”
    皇帝不置可否,看着她,又道:“朕还听说你本是扬州女子,却又何以沦落入胡夷之地?”
    毕方见他对自己的身世来历了如指掌,知道欺瞒不得,当下如实说道:“我本为寻一人离开扬州。只是当日年纪太小,不知前往华山的路途,途中遭受人贩子拐骗,被卖入契丹为奴,此后之事正如陛下所言……”
    “想不到你年纪小小,竟有如此悲惨的经历,委实令人叹息。”皇帝喟叹一阵,又正色道:“你还做过契丹奸细,意图刺杀我儿,此事可是有的?”
    这哪是公媳间的对答,分明就是开堂审案,太子眼见气氛不对,忍不住插口道:“父皇,其实方儿并非……”话才到一半,却见高力士使眼色过来,知道事有蹊跷,当即闭嘴不语。
    毕方眼见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怕得了,从容答道:“陛下当真明察秋毫,一言以蔽。小女子确实曾意图刺杀太子,只是当时的毕方名叫玛雅,且是各为其主……”她抬头直视皇帝眼眸,又道:“但玛雅并非毕方,过去不是,如今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皇帝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道:“方才你说为寻一人离开扬州,那人却是何人?”
    “那人正是如今的东平郡王明离。”毕方毫不犹豫,径直答道。
    皇帝又饶有兴致得打量起她来,笑道:“当日朕欲将长乐郡主赐婚给明离,他居然敢抗旨不遵,后听力士所言,他如此作为,乃是为了你?”
    毕方神色一黯,点头道:“只因当时的毕方心里也只有他一人……”
    “那如今呢?”
    “如今……”毕方苦笑着摇头道,“陛下,您既然能招为儿臣来此,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儿臣?!你这小娃子,当真有趣得紧,朕十分喜欢!”皇帝哈哈一笑,“以后你便需尽心侍奉我儿,来日我儿登基为帝,想来你也并非只是区区妃嫔。”
    毕方下意识得转头望向太子,后者虽然强忍,却如何掩盖得住那阵狂喜之意,也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忽然就生出一丝惶恐来。
    二
    “阿钊,你这一去到底得多久才能回来啊!”
    如何能够忘记那个清晨,枕边的她支起身子,那对硕大雪白的乳房就悬在眼前,配合着那眼神中的凄楚和埋怨。于是方才退去的情欲之火再度燃起,已不知是昨晚至今的第几次了,只要能抱着她那火烫而又柔软如海绵般的身子,便觉得无比的兴奋……经历过得这么多女人之中,大概只有她才能令自己如此贪得无厌,乐此不疲吧。
    花花,三年了,我终于回来了,从今以后,你的男人只能是我一个!
    杨国忠自信满满,下了马车,步行至號国夫人府门口,就见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迎了上来。
    回京之前,他曾派人将自己的行程告知过號国夫人,看来这些人是来迎接自己了。杨国忠大是得意,朗笑道:“甚好,赏你们每人五百钱!”说着大步就向门内走去。
    哪想那些家丁中居然有人敢冲上来拦住他去路,一个中年汉子面有难为之色,低声说道:“杨君,夫人吩咐过小人,今日家里有客,不便见您……请您先行回府歇息,来日她必定登门道歉。”
    杨国忠吃了个惊,大声道:“难不成是圣人来了?”
    那中年家丁正想点头称是,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却藏不住话,接口就道:“并非圣人,而是郡王爷……”
    “什么郡王爷,狗王爷,老子闻所未闻,都给老子滚开!”杨国忠怒然拔剑,怒视众家丁,逼其退去,径直闯入府门。
    杨国忠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皇帝极是忌惮,若皇帝要他的女人,他只好双手奉上,无可奈何宁为忠犬。如今听说不是皇帝,一颗心算是放下了,那个什么郡王爷,多半是花花这些年耐不住寂寞养的小白脸,今日便给他点厉害瞧瞧,这三年自己在蜀地从军打战可不是白练的!
    杨国忠重重哼了一声,霸气十足,循着早已熟悉的路途,径直向號国夫人寝房奔去。
    刚到房门口,就听得房内传来一阵男女交欢的淫靡之声,那女子的声音既尖且嫩,正是號国夫人杨花花无疑。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干出这等丑陋之事,好一对奸夫淫妇!杨国忠怒火中烧,提剑在手,抬脚踹破房门,径直闯将进去。
    只见房内床榻上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彼此全裸……此时那男子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却又似全然没发现他的存在般,继续拥吻怀中女子。
    杨国忠活了四十余年,何曾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狂怒之下,大声吼道:“小畜生,受死吧!”径直冲将上去,提剑便向他脑门砍去。
    那男子右手搂着女子,避开来剑,与此同时左手闪电伸手,抓住杨国忠握剑手腕,轻轻一扭,便将佩剑夺将过来。
    杨国忠被他抓住手腕,猛就觉一股灼热真气冲入体内,烧得他身酸骨软,一丝气力也使不上,眼睁睁得看着兵刃被夺走,更是软倒在地,一时却已无法起身了。
    男子将那佩剑把玩一阵,嗤笑道:“是把好剑,可惜所托非人。”手一挥,长剑径直插入杨国忠裤裆之间,雪白的剑刃摇曳不定。他哈哈一笑,又伏在女子雪白的胴体上……
    杨国忠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他挺身而起,拔出佩剑,狂吼着扑上去。
    “不自量力!”男子也不回头,单手按在他头顶,五指成爪,抓住他脑门,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使他脑浆崩裂而死。这时忽听那女子娇喘着道:“是什么人啊!明离,为何要停下来?”
    男子正是明离,他冷笑一声,真气吐出,杨国忠口喷鲜血,仰天而倒,就此一动不动。
    此时的號国夫人满心淫欲,意乱情迷,拼命得抱着明离那个她爱煞的男性躯体,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进来,却又无力思考来人是谁,只是一个劲得求欢。
    明离却没有再动,只是看着她的脸好半晌,忽道:“花花,你心里其实有人的,你有自己真心爱着的男子,是不是?”
    號国夫人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得看着他,旋即转过头,就见到扑倒在地的杨国忠,猛然间她像是醒觉过来了,大惊道:“阿钊,他这是怎么了?你,你杀了他!”
    “放心,我只是将他打昏,并无意取他性命。”明离盯着她,继续追问道,“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你的情郎?”
    號国夫人看看明离,又瞧了瞧杨国忠,眼中如雾迷朦,谁也读不懂里边藏得到底是什么。旋即她笑了,伸手搂住明离脖子,那么使劲得亲吻他,娇声喘息着:“明离,如今我的情郎只有你!”
    确实,她是个太过容易沉迷于欲望的女人,可是明离从来都相信,不论一个人多么放浪,总有她自己想要守卫的东西,可又是什么,迫使她放弃了这种“守卫”?
    明离推开了她,叹道:“既然你的阿钊已然回来,你也不必再逢场作戏了,你我之事就此了结吧。”说罢穿衣套裤,下了床榻。
    “你真的要走了么?”號国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耳中所闻,这个男子方才还在那样贪婪得占有自己的身体,何以忽然说走就走,不由恼了,气道,“好啊,你走啊,走了我就不是你的女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是你的男人……”明离长叹一声,“如今你真正的男人已然回来了,自然不必再奉他人之命,违心迎合于我了。”
    號国夫人坐在床上,一眼惊诧得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初时我也不知,直到今日他回来找你,我才恍然大悟。你这些日来的所作所为原来均是为了他……”明离没有再说下去,径直走到杨国忠身旁,掐其人中,见他有苏醒的情状,又道:“其实你是个好女人,本该与自己真心喜爱的男子在一起的。”
    號国夫人又怔了好半晌,见他转身出门,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叫道:“明离,其实这几日来我也并非全是虚情假意,我……”
    明离哈哈大笑,走出门去,却听身后杨国忠的大怒喝道:“小畜生,你在做什么?!”
    號国夫人见杨国忠苏醒,当真又惊又喜,叫道:“阿钊,你没事吧!”
    杨国忠哼了一声,冷冷道:“无耻淫妇,我本不该留下来的!”说罢起身站起,晃悠悠得便要出门。
    號国夫人没有起身追赶,只是身子剧烈得颤抖着,脸色苍白,眼眶已然通红。
    明离看在眼里,心中叹息,突如其来,瞬间移动,拦在杨国忠面前,伸手按在他肩膀之上,叹道:“实情非你所见的那般,你误会了。”
    “误会?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所作所为,无耻之尤,还有什么可误会的!”杨国忠嘴上咒骂,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被明离抓得往前走,他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却被一个二几十岁的年轻人抓着如猫儿般,心中虽然怒极,却又无可奈何。
    號国夫人见他回转,喜极而泣,啜声道:“阿钊,三载了,你终是回来啊,你知道这三载,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么?”
    杨国忠呸了一声,冷笑道:“辛苦,我看你快活得很啊!”
    號国夫人泪如泉涌,怒道:“你这个傻子,什么也不懂,若我不这般做,他又怎会让你回来。你还要在剑南呆上三载甚至更久啊!”
    杨国忠半晌没反应过来,茫然道:“花花,你在说什么,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各中详情,你还是不想说么?”明离看着號国夫人。
    號国夫人叹道:“也罢,我都说就是了。那日你抗旨不遵,三郎勃然大怒,本要杀你,却是玉环劝下的。可三郎余怒未消,言道你既不恤圣意,便命李陆吾抓你,再将康胡儿遣去范阳,又命太子纳毕方为良娣,他就是要你一无所有。至于我也是他派来诱惑于你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做到,便让阿钊回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明离啊明离,这些日子,你这个傻瓜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自嘲般的大笑起来,丢下杨国忠,径直离去,再也不会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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