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少年I·神迹
    两个月后。
    “上怀市体坛风云头条：双星初露锋芒，二中所向披靡。”
    详细报道：在刚刚举行的全国高中联赛上怀市地区预赛中，本市第二高级中学一反以往低靡软弱的士气，一路过关斩将，轻松杀入半决赛，其势锐不可当。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两位初露锋芒的篮坛新秀邵祺云和凌宇风……”
    小落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报纸卷起，心不在焉地走在林荫道上。
    一个月前，在她的要求下，祺云不知如何利用手头的权利将他自己和宇风短时间内转入到二中，开始了全国大赛的征程。不过，这种水平极低的全国大赛，对于半年来时时挑战各处高手的宇风和祺云来说，实是没有一点悬念可言。
    只是，日本的那场比赛两人出尽了风头，半年来的挑战从未遇到大的挫折，此刻的地区预赛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这样……真的好吗？
    小落正出神地想着，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一旁小路上直窜出来，小落还来不及闪避，只听砰一声巨响，她裹着那小小的身躯齐齐跌倒在地上。
    “哎哟——”怀中的小孩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吟，揉着自己被摔疼的手，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嘴里还不时吐出呻吟之声。
    小落低头，发现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长长的睫毛下眨巴着一层水汽，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小女孩此时也刚好抬起头来，看到她居然惊呼了一声，闪着琥珀色光芒的眼睛瞪得老大，良久才惊叹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落这才发现自己的眼镜掉了，却未去捡，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创可贴，执起那女孩的小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清掉伤口周围的泥尘，听到小女孩呻吟的声音，她眉头皱了皱，柔声道：“对不起，一会就好了。”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直直看着她将创可贴贴到自己手腕上，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谢谢姐姐。姐姐，我叫水琉璃，你呢？”
    “我叫单梨落。”小落松了一口气，扶着她站起身来，道，“你可以叫我小落。”
    “小落……”琉璃歪着头念了几遍，欣然点头道，“真好听。”
    小落拾起地上压裂的眼镜，有些烦恼，眉头轻皱了皱，道：“琉璃，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再摔倒了。”
    琉璃漂亮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个圈，忽然笑道：“小落，你那么漂亮为什么要戴这么土的眼镜呢？”
    小落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琉璃双手插在腰上，一脸自豪地说道：“不过你还是没有我哥哥漂亮哦。”
    “哦。”小落点了点头，将眼镜裹进报纸中，摸了模她的头，“那么琉璃，再见了。”
    “啊——？！”琉璃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落，哇哇大叫道，“小落！你好奇怪哦！你都不好奇我哥哥长什么样吗？以前我对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说这话，他们都不肯相信的，非要亲自验证不可。”
    小落歪头，一脸疑惑地道：“琉璃你既然说他比我漂亮，那自然比我漂亮了，我应该不相信什么？”
    长长的睫毛闪啊闪，闪啊闪，琉璃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拽住小落的手，道：“小落真的好不一样哦！不行，我一定要带小落去见朔哥哥！”
    “可是我……”必须回去换眼镜，否则菲瑟会生气的。
    身边的小人却已不由分说，拽了她就往后走去。
    小落脸现诧异地抬头看着“凌云篮球俱乐部”七个字，半晌忽然喃喃道：“琉璃，你哥哥也打篮球的吗？”
    “我哥哥？”琉璃骄傲崇拜地一扬头，俏丽的短发轻轻摆荡说不出的可爱，“我哥哥他可是个真正的天才哦！无论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琉璃将手放在掌静脉验证器上，不一会，机器上发出机械的指令，两扇黄色的大门缓缓向着两旁移动。小落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比四维空间更为豪华绚丽的篮球场。
    明亮的灯光照在场中央，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修长少年，双手高高举起，左手微弯，右手拖着球轻松一推，橙色的篮球划出一道白弧，空心利落地射入白色篮网中。
    小落眨了眨眼，甚至拿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第一次有难以置信的感觉。那个少年站的位置，离中圈只有四米，离篮框却有十米。可是少年刚刚的动作，却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投篮方式一般。
    如果，如果刚刚那一球真的不是巧合，而是他的实力，只要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准确率，那么这个少年，何人可阻，何人能挡？
    少年拍了拍手，回过头来，灯光照在他年轻白皙的脸上。饶是以小落的后知后觉，也知道这个少年美到极致，俊到极点了。没有言语可以形容，没有笔墨可以描绘，超越了男女，超脱了尘世，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神子临世，恍然如梦。
    他看到小落也是微微一愣，蔚蓝的双眸中有着绝世的光华，淡淡一笑道：“小璃，今天怎么带了人过来？”
    小落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琉璃已经跃入了那少年怀中，灵巧地环住他的脖子，撒娇道：“哥哥，琉璃刚刚受伤了。”
    “受伤？”少年眉头微微一皱，抱着她离开了少许，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放心道，“手上的伤是姐姐帮你处理的吗？”
    “恩！”琉璃笑着在少年脸上亲了一下，指挥着少年抱她来到小落面前，歪头道，“哥哥，这是小落。小落，这就是我哥哥。”
    少年放下怀中的琉璃，向他伸出修长晶莹的手，微笑道：“你好小落，我叫冰朔。”
    小落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道：“冰朔，你好。”
    手仍握着，小落却在低头沉吟，连冰朔想松开手收回去都不觉，冰朔却也不恼，由她握着。湛蓝的双眸中流光莹彩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小落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问道：“冰朔，刚刚那个距离的投篮，你的准确度有多少？”
    琉璃又一次傻眼，她还从没见过有女孩遇到朔哥哥能如此镇定，还问出这么古怪问题的。
    反是冰朔一脸镇定地缩回手，望了一眼球场，道：“某种情况下百分之二十，某种情况下百分之八十？”
    “什么……意思？”小落歪着头，眼中冒起了一个个问号。
    冰朔淡淡一笑，转身拾起篮球，先是以原来的姿势投了一个，几乎是一阵幻影下，球已利落射进了篮筐。冰朔又拾起第二个，这一次的姿势却远没有第一次美妙优雅，仿佛是花了很大的力气，篮球的弧度降低了很多。只听砰一声响，篮球砸在篮筐上弹了出去。
    小落沉思着皱眉走到场中央，捡起地上的球，模仿着冰朔的第一个姿势，左手轻弯，右手顺势一推，篮球划了个弧线，却在罚球线上就掉了下去。
    小落猛地回过头去，问道：“有外力辅助吗？”
    “BINGO！”冰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确切地说是内力。”
    内力？是什么？小落想着，却没有问出来，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赧，低声道：“请问，可以请你表演一个灌篮吗？”
    冰朔眼中光芒闪烁，半晌，才挑眉笑道：“好吧。就当是感谢你让小璃开心。”
    琉璃眉开眼笑地拽着小落来到场边，晃着她的手道：“小落，你可要看清楚哦！我哥哥的动作……”
    琉璃的话还没说完，小落啊地一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微一躬身迅捷如电般运球前进，眨眼之间已到了罚球线左近。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俊秀摄人的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忽然眼中精芒一闪，没有任何助跑，没有任何缓冲，身体竟如凭空借力般拔地而起，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身体缓缓舒展到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那种恐怖的滞空力，那种优雅到仿佛散步般的形态，让小落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
    “砰——！”一声不算重的灌篮声响起，冰朔轻盈地落到地上，小落却仿佛还能看到空气中残留的幻影。
    太强了！这个人，实在太强了！即便大哥哥们复生，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小落怔怔地看着神子般的少年微笑地向她走来，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如何？”冰朔温和一笑，道，“小落可要我再表演一个？”
    小落深吸了一口气，牢牢地凝视着他，忽然退开一步鞠躬道：“虽然很唐突，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橙色的篮球在冰朔晶莹修长的食指上转着圈，冰朔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来听听看。”
    小落直起身，认真地说：“可否请你在没有内力辅助的情况下，尽全力打一场比赛？”
    冰朔微微一愣，这个要求多少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蓝眸中闪过精光，他放下篮球，绝世耀目的脸上显出了几丝兴味：“对手是谁？”
    “上怀市二中篮球队。”小落说。
    夜晚十点。
    小落有些疲惫地敲了敲自己拿画架的手，取钥匙开门进去。客厅中漆黑一片，小落心道：菲瑟应该睡了吧。
    谁知刚思索着，“啪——”一声响，强烈的灯光猛然照射过来，小落忍不住拿手背遮住了眼睛。待再睁开，她看到了三张熟悉的面孔，菲瑟的怒气，祺云的面无表情，宇风的一脸无奈。
    小落眨了眨眼，将门关上，问道：“祺云，宇风，你们怎么都来了？”
    房中针落可闻，气氛居然有种窒息的剑拔弩张。小落的双眉轻轻皱了起来。
    宇风叹了口气，走前两步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道：“小落，这几日你天天彻夜晚归，连训练都早早结束，到底去了哪啊？”
    小落哦了一声，却垂首不语。
    “唉……”宇风摸了摸她的头，无奈道，“今天太晚了，好好休息。祺云，我们走吧。”
    小落抬起头，看到祺云走到他面前，顿了顿，棕色的双眸中复杂的神光一一闪过，却最终归于冷漠以及……一丝几不可见的怒气。
    “好好休息。”他说，随后拖了宇风，甩门而去。
    房中只剩下菲瑟和小落两人，小落长长吐出一口气，柔声道：“菲瑟，晚安！”
    洗完澡，小落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脑中一遍遍回忆着今日冰朔所做的那些高难度动作，心头忽然有些丧气。琉璃说过，冰朔学的东西很多，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想学而学不会的，更加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有兴趣一直钻研下去。
    一年前，他独自一人出发去世界各地旅行，回来的时候便已学会了篮球，只说是在美国街头看着好玩，便学了过来。
    只是因为好玩……小落叹了口气，推门走进卧室，心道：宇风、祺云，面对这样的人，你们要如何去击败他呢？甚至，该如何保留你们的自信心呢？
    门打开的时候，一股如水般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小落有些讶异地看着少年形貌的菲瑟端坐在自己的床前，银发轻轻飘扬，紫色眼眸定定看着她。
    那一瞬间，小落居然无聊地想着，菲瑟和冰朔站到大街上，到底谁更能引起轰动呢？
    “菲瑟，怎么了？”小落把湿发拨到身后，几滴水珠顺着她洁白优美的颈项淌入米白的睡衣领口，胸前被发丝濡湿的衣衫半透明地紧贴在胸前。
    菲瑟猛地转过头去，一脸狼狈，呼吸竟有几分困难。
    小落想起前几日菲瑟看上去异常虚弱，总会在半夜爬到她被窝中，手紧紧握着她的，说是这样能恢复他一部分能量。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柔软和歉疚，忙道：“菲瑟，你的能量又开始变弱了吗？”
    菲瑟的视线再度落到她白皙滑腻的脸上，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发丝，洁白光滑的额头，嫣红的唇，完全勾走了他的意识。菲瑟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右手被一个清凉细腻的柔软物体包围，菲瑟吓了一跳，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却听小落道：“对不起，菲瑟，以后不要再大量消耗你的魔幻力了。晚上，同我一起睡吧。”
    晚上……一起……睡……菲瑟紫色的双眸骤然紧缩，牢牢凝视着他，消化她说得话，半晌才用暗哑的声音，道：“小落，你确定？”
    小落忍不住打了个抖，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菲瑟，居然会有种异样的恐惧与酥麻窜遍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皱眉，忍不住想要逃脱。
    “小落，让我……带你走吧。”菲瑟双手攀住她的肩膀，俊秀摄人的脸，灼热的呼吸一寸寸靠近，向着那张柔软水润的唇，喃喃吐出蛊惑人的话语。
    小落猛地向后仰了一个弧度，力道之大让她甚至有了一瞬间的晕眩。她闭了闭眼，凝神道：“菲瑟，我先吹干了头发再上来睡。”
    菲瑟眼中一暗，缓缓放开了手，忽然低低地问道：“你会喜欢上那个异空少年吗？”
    抬头看到小落疑惑不解的眼神，菲瑟叹了口气，自嘲地道：“我问的真没意义。小落心里无爱无恨，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占据的。”
    小落更为不解了，菲瑟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没思考清楚，本已站起来的身体忽然被外力扯得一个踉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小落……”菲瑟湿热的呼吸吐在她耳边，带着点忧伤地说，“小落，我知道只要有耐心，就可以打开你的心。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小落，跟我走吧，我不想让你爱上别人。”菲瑟猛地收紧了怀抱他的手，脸孩子气地贴在她颈窝磨蹭，一遍遍道，“我想亲自让你学会爱……只要一想到，有人把你的心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占据进去，我就嫉妒地要发疯……”
    “菲瑟……”小落想起身，却感觉到菲瑟身上深切的悲哀和恐慌，不由柔顺了身子抱住他，却仿佛抱住那小小的菲瑟一般，“菲瑟，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菲瑟自嘲又哀伤地低笑了一声，猛地直起身来，手上握着银光，在小落头顶轻轻笼罩，不片刻，湿漉漉的头发便如丝缎般柔软蓬松。菲瑟搂着小落倒入床中，柔声道：“没事，睡吧！”
    菲瑟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声音沉沉地道：“晚安，小落。”
    小落点了点头，脸上闪过困顿之色，身体自然地贴入他怀中，喃喃道：“晚安，菲瑟。”
    菲瑟本待出口的咒语吞了回去，就这样吧，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也好。让她在我的怀抱中，而不是我在她的怀抱中，安睡。
    菲瑟睁着紫色的双眸，搂紧了呼吸均匀下来的小落，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