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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寒,潮湿阴冷的刑部大牢此时却是愈加的森然,这里八面透风,蛇虫鼠蚁络绎不绝,却唯独出不去人,一般来说进来这里,熬不了太长的时日,即使不被处斩也活不了。
    可是就有一位奇人,已经整整在这里呆了十多个年头,几届狱卒都认得他,牢底固然是坐不穿,他也快变成镇牢之宝了,甚至有的老资格典狱人员已经跟他处出了感情,真要放他只怕还得进行民意测验呢。这个人是谁呢?不知道看官们还记不记得多年前那个出口成章的杂毛老道?就是他,姓夏,名湖洲,据说此人五行缺水,故名号皆取水旁,为取清澈澹泊之意,所以得道号澈澹。
    要说这个夏澈澹的与众不同就在于一个淡字,任何环境任何时节他都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一双洞悉世事的三角眼闭上的时候似胸有成竹,睁开以后又似审视万物,要多犀利就有多犀利。此时,他正坐在墙角闭目养神,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他耳朵动了动,嘴角浮出一丝怪笑。
    脚步声在牢门口停下,四周静得呼吸可闻,良久,澈澹道士吐出一句:“怎么?十几年过去了,该来的都来了,还有没好的?”
    门口的人身子僵了僵,干咳两声,仍是稳着声音开了口:“请上仙指点。”
    夏澈澹拈着胡须轻笑起来:“岂敢岂敢,若非当年的一番‘指点’,贫道又怎会身陷囹圄十数年?只不过,既是已然如此,贫道送佛送到西,自然还是要有始有终的,您说是不是呢?八爷?”
    门外的人从暗处走近了些,破窗子漏进来的微弱的光照在他平和温文的脸上,隐隐映射出一丝焦灼,此人正是当朝皇八子胤?。只见他略略犹豫了一下,仍是开口问道:“实不瞒上仙,为何他人的法子用在我身上竟无丝毫效力?拖至今日,不只是雷天,但凡睡梦中稍有响动便会翻江倒海,吓得福晋另居,如今冰房冷灶的,越发连子嗣都耽搁了。”
    澈澹道士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说:“阴阳五行,天地乾坤皆讲究因人而异,他们的法子,自然于你就无效了。四阿哥过冷,需得激出他的内火方可调治;十四阿哥太热,需得先冰上一冰才能有望痊愈;十三阿哥情魔在心,需得阴阳相济才能助其了除色债,专修一身,所以他们都须先有药引才能下处方。至于你,八阿哥,你为人不温不火又少狂躁,就不必繁琐了,一济正方便可药到病除。”
    八阿哥面露喜色,急问:“当年上仙对老十三说过,对我们兄弟之症的,不过是奇女子数名,现如今他们都好了,说明这奇女子也都到了,但不知我的处方在何处呢?”
    夏澈澹伸手掐指一算,转身背对门口:“盈盈水间,雷滚九天,往生姻缘,近在眼前。八阿哥可听明白了?”顿了顿,他又说,“八阿哥应该算是贫道此劫之末,也是际会一场,贫道不怕天谴,再送八阿哥一句。今日一见,八爷与我道家的缘分就算尽了,往后切不可再与道士来往,以免惹祸上身啊!”
    话说完,半晌没有反应,夏澈澹回头一看,门口早就没了半个人影,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如此猴急,上苍难佑啊!”
    与此同时,乾清宫里歌声绕梁:“继往开来的章皇帝,带领我们走进山海关,啊啊啊啊啊,带领我们走进,走进那山海关”
    一曲终了,康熙笑眯眯地靠在软榻上说:“若涵,朕怎么觉得这个曲子就没有上回那个好听呢。”
    若涵在一旁斟上茶来,回道:“回皇上话,那曲只能除夕有,平时哪能天天闻呢。”
    康熙赞许地看了看她,又说:“有理有理。哦,对了,太子那个脸,你们太医院还是要上点儿心,尽量不要留疤。不过说实在的,那膏子确实好使。还有上次你给朕进上来的那个什么健胃消食丸,朕吃了竟很受用,再去配上几副,酸甜甜的,朕留着慢慢吃。”
    若涵一面答应着,一面暗想:还好还好,吃剩下的那半包山楂片幸亏没有扔。她这样沉思着,完全没注意到皇帝的眼光一直盯在她身上。许久,康熙虚着眼睛感慨道:“若涵,你这么聪慧能干,又有这么精湛的医术,倘若你有一天不在朕的身边,朕还真觉得不踏实呢。”
    若涵不知皇帝何出此言,只勉强答道:“皇上说哪里话,臣在太医院供职,专凭皇上调遣,万不敢擅离职守。”
    康熙摆摆手:“哎,多心了,朕的意思是说,或者咱们想个法子,让你随时陪在朕的身边,就跟李德全一样?”
    若涵听到这,猛地抬起头来,陡然变色汗如雨下。康熙调侃地笑说:“做什么吓得这个样子?你以为谁还看不出来你是女子?既然谁也瞒不过,朕又如何能留你在太医院呢?你父亲也是我八旗中人,倒不如你按规矩参选秀女,朕让你入了乾清宫,再不离开朕半步,可好啊?”
    灵透如若涵者,焉能听不出康熙的弦外之音?她震惊地瞪大眼,头脑里一阵乱哄哄,完全不知如何做答,气氛一下子僵住了。正在这时,小太监近来回禀:“启禀万岁,四阿哥府里年福晋身子不适,恐怕动了胎气,想传太医过去瞧瞧。”
    康熙一听,转头瞟了若涵一眼:“动了胎气啊,那只得你去妥当些,早去早回啊。”若涵听说,暗暗松口气,赶紧告退出去了。一路上还在思量着老康刚才的话,若说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对康熙这个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很多的老顽童还是有敬的,但是敬与爱究竟区别在哪呢?要她这豆蔻年华就深锁后宫,实在不太甘心呐。她就这么发着呆,胡思乱想中迈进了四爷府。
    年忽忽其实并没有大碍,只是怕时间长了大家伙忘了她,赶紧嚷嚷两句身子不爽,好让人想起她来。因以往每次都是若涵来看,一来二去的交了底,两人竟十分投缘起来。
    “忽忽,你就是太紧张,平时小心得过了,其实没事出门遛遛也不能怎么样的,你们整天养在这府里,越养越懒。”若涵一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箱一边说。
    年忽忽歪歪嘴:“像我们这样的,若再没个病没个灾,谁还肯把你放在眼里呢,你别看我这么歪歪倒倒的,好处在后头呢,不信你看着。”说着她闭上眼睛,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喊了两声,然后用食指指着门外有节奏的点了三下。马上有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回侧福晋的话,爷这会子在前厅用饭,说是饭毕马上过来看福晋。”
    小丫头走后,年忽忽满足地拍拍手,转头说:“看到了吧?这招用了好些年了,屡试不爽,我们那个冰块爷就吃这一套!”
    若涵急问:“你们四爷怎么会在家?”
    年忽忽顿时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矫情的衡格格,又不知道怎么惹了爷了,自从她来了以后,爷就三五不时地告病,一来二去,那朝堂上都没有爷的位置了,听我哥说,外头都在传说我们爷韬光养晦,一心向佛,要做闲散宗室了呢。”
    正说着,四阿哥一脚踏了进来,看见低头垂手站在那里的若涵,竟错愕地愣在那里。若涵进退不是,只得行礼,谁知道这一紧张,鬼使神差的竟然把打千儿变成了福身。四阿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冷太医敢情是山楂片吃多了吧?瞧这腿软的。”四阿哥边笑边在床边坐下,若涵闻言大惊失色,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用山楂片做消食丸的事?看来此人果然不简单啊。她一时忘了身份,忍不住抬头打量起四爷。四爷本是一句无心调侃,见她没接招,不免有些无趣,皱着眉头将眼光迎了上去。谁知道这一接触,就接上了半生情缘
    若涵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四爷忍不住心抖了又抖,身子僵了又僵,在四爷冰封的心中点燃了一簇不易察觉的火苗。这个女子,为何要用饱含探究和怜悯的眼光看着我?四爷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觉得,这样的眼光好像剖析到了他内心的深处,轻轻触摸到他深锁多年的孤寂,让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定,这种剖析和了解是他要的,苦苦追寻了多年的,只是可惜,他寻了这么多年,如今心中在意的人却除了大呼小叫以外从未给过他这样的了解。
    “嗯哼!”旁边的年忽忽气白了一张脸,天底下的女人果然都一样,对异性的爱心远比对同性要泛滥的多,瞧瞧这勾人的桃花眼吧。今年最傻冒的引狼入室居然就发生在本福晋身上,生可忍熟不可忍?
    那两人胶着的眼神被这一声叫醒,若涵慌忙逃了出去,四阿哥却还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回魂。
    “我受不了了,雅柔,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杜衡坐在小亭子里,揪着自己的领围一个劲的咆哮。
    雅柔头疼地靠在柱子上:“行了行了,你把手放下来就不会窒息了,这世上怎么死的都有,从没听过被自己掐死的,你想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么?”
    杜衡苦着脸把手撂下了:“我真羡慕你,得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乖相公,还那么听话那么深情那么忠贞不渝那么任你践踏。我要求也不高,只要那个老头不要没事就来念经,叫我妾做丫头做奴婢我都乐意。”
    你本来就在做妾做丫头做奴婢,雅柔看了看杜衡濒临崩溃的脸,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她扯住杜衡劝到:“杜衡,女人还是该为自己打算一点,经济上能捞就捞,能独立尽量独立,你以为我怎么把我们家那个管得那么紧?你现在能从他身上搜出一个铜钱,我立刻撞死在这里!”
    (场景切换:此时十三正在外面转悠,心中盘算:今天去四哥那里蹭个午饭吧,虽然他财迷了点也毕竟与我亲厚,大不了我以后鞠躬尽瘁的帮扶他就是了。)
    雅柔继续教导:“所以说,只要你制约了经济,精神方面自然跟着就制约了,这个是有连带关系的,他光忙着赚钱了哪还有工夫跑来给你念经呢?当然了,精神建设你也丝毫不能松懈,你可以反过来念他呀,让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总而言之就是,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亭子外一句插嘴让亭子里的两人都是一愣。杜衡指着若涵说:“你,你听得懂我们说什么?”
    若涵笑笑:“你就是那个衡格格?有这么个军师,难怪都传说你那么彪悍呢。”
    雅柔一扬下巴:“又是个女扮男装的,怎么这年头开放成这样了?连我都蒙不了还能整天在这些达官贵人中间晃,难不成大清律都是哄小孩的?”
    “福晋眼神好凌厉啊,不过你也不用跟我充什么主子福晋的,就凭你刚才那两句话,大家的底牌都一样。”冷若涵满不在乎地走进亭子里坐下。
    雅柔和杜衡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很惊讶的同声问道:“哎,你怎么来的?”
    “被雷劈来的。”说话的人隐隐有些脸红。
    “哇,雅柔,看见没,这是不是就算你说的那种从天而降型?”杜衡笑得很没风度。
    雅柔同情地看了看若涵,感叹道:“你是刚来不久的?怪事,都好几年了,这清穿热还没过呢?不瞒你说,同一批来的不只我们俩,还有两个,不过不提也罢。”说到那两个人雅柔就是一肚子气。
    “你们来很久了?那正好,给我讲讲你们的经历,我还摸不着头脑呢。”若涵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大概说了一遍,还把今天康熙的话也说了,这不禁让那两人肃然起敬,虽然觉得她年龄甚小,还是自然而然地把她归到母妃那一类去了
    延禧宫里,良妃正在午歇,盈雷端坐外间手抚琴弦,一曲催眠调弹得她自己都快着了。这时帘子一响,八阿哥俊挺的身形晃了进来。盈雷赶忙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一同走到炕桌前,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八阿哥两只眼始终没离开过盈雷的脸,脑中一直环绕着那句“盈盈水间,雷滚九天”,聪明如他,又怎会不解这话中的含义?这个盈雷真的就是自己苦难的终结?这么久的接触与相处,她早已成为生活中的习惯,可是今日换个角度去看待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刻进心里,很久很久了。
    “盈雷,几日不见,倒觉得你更出挑了,但不知每日都做些什么消遣?”八阿哥搭讪着。
    “回爷的话,除了尽心侍候娘娘,敢有什么消遣?”盈雷丝毫没有觉察一只狼爪正要伸向她。
    这八阿哥家中只有八福晋青黎,极少接触女性。在宫里若是身边少了老九老十跟着起哄架秧,也实在没有十三和四哥碰到女生的几率高。这会子搜肠刮肚,半天才能吭哧一句出来:“噢?那今日都有谁来访啊?”
    “早上十四爷来给娘娘请安,爷进来前刚离开不久。”
    “哼!”听了这话,八阿哥心里实在不爽,老十四的肚肠子尽人皆知,要不是为了盈雷,他有那么好心来给额娘请安?老十四的心思夏澈澹的话,八阿哥心烦意乱继而怒火中烧,他不顾有可能吵醒良妃的危险,猛地站起来把盈雷圈在怀里,认真地盯了她惊恐的表情半晌,在她要开口质问的瞬间低头堵住她的唇。
    这一吻真长,长到平静之后,盈雷的泪水已经濡湿了两颊。八阿哥有些不知所措,出门之前低哑着声音撂下一句:“对不起,我知道这有些过分,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希望你试着接受我,只有我,好不好?”
    盈雷傻在当场,心里如沸水一般翻滚着:这叫什么事啊,该色狼的不色狼,不该色狼的全色狼,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她怔忡的时候,门外八阿哥纳闷地问小太监:“哎?这满地墙皮是怎么回事?谁家的猫发情了?”
    “回八爷的话,刚才看见十四爷一直站在这儿,不知道怎么得没进去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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