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小包走了之后，凤九霄有些寂寞了，忽然感觉到一种天地间就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感，屋子里的灯油一点点要被烧干了，凤九霄就这么蜷着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那灯火慢慢地灭掉，这跟上一次不同，只要凤九霄出去叫一声，就会有人过来添灯油的，可是他不想，就只是静静地坐着。
    灯火灭掉的那一瞬间，凤九霄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多年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克服的。
    仿佛又回到了十岁时候，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冷冰冰的屋子里的时候。那种绝望，凤九霄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凤九霄渐渐地适应了黑暗之后，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就像凤屿说的那样，他一直在逃避，逃避过去的一切，但是今夜，他忽然想要好好想想。
    其实凤九霄知道自己有些自私，有些任性，不断地向周围的人撒娇，不明显，可是，却真的存在。
    说自己怕黑，他从未试图去克制这种阴影，小包帮他守夜，即使他心怀愧疚地拒绝过几次，可是他始终没有下认真对小包说，你不许来。到了后来，他渐渐有些心安理得了。
    对于凤屿，凤九霄不禁有些觉得自己过分了。其实凤屿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凤屿对自己可以算是很好了。凤九霄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装作没看见罢了。这些年，凤九霄一次都没有回忆过当初少年时候，凤屿把自己从冷宫里面接出来，对自己好，不断地从他的母后手里救了自己的事情。
    如今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对小十一那么好，其实多多少少，试探的意思，没错，是试探。在皇宫里面长大，他并没有那么傻，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对凤屿而言也是个威胁的存在，他对小十一好，就是多少希望，自己以后能有个小十一扶持着，或者，希望凤屿能把自己绑在身边，不让他去对小十一好。多么幼稚的想法，可是却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凤九霄这些年来，一直就没有正视过这些问题，一直都在逃避。当他十四岁的时候，他终于是忍受不了凤屿每次看着自己的那种带着一些祈求的眼神，毅然决然地从皇宫里面搬出去，甚至，不惜向他下跪。从十岁到十四岁，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凤九霄最为模糊。因为，那个时候，凤屿开始慢慢地变得狠毒，变得手段卑劣，可惟独对自己，那么的和善，近乎讨好的好，他不过是想找个能放松的地方，想找个能让自己安心的人。
    十岁从黑屋子出来的时候，凤屿想要亲自己，想要抱住自己道歉的时候，凤九霄推开他给他一个巴掌。十四岁的时候，凤屿对自己近乎讨好，兴致勃勃地问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跪下来说，他想要离开他。两年前，凤屿一直对自己忽近忽远，不敢对自己好，也舍不得伤害自己，终于在他快要想通的时候，他再一次跪下来求他，求他放自己走。
    不可否认，凤屿所有的变化，自己都有不可避免的责任。他讨厌凤屿的心狠手辣，讨厌凤屿的无情，可是他从没有试图挽救过他，反而一次次把他推向远方。
    如今呢？如今凤屿想明白了，想要自己回去，凤九霄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凤屿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他该怎么做呢？回去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满意呢？自己现在还喜欢着凤屿，这是凤九霄逃避了许久之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凤九霄有些想要答应了，可是，却忍不住想到居然。
    就像居然说的那样，自己知道他喜欢自己，无条件地好，自己却装作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自己的好。呵，真是卑劣。
    如果自己答应了凤屿，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凤屿对自己的好吗？那样，居然也该彻底死心了吧……
    “真是个人渣！”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凤九霄自言自语地说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闷着头，手脚冰凉，心也是。
    第二天清晨，凤屿一大早就来找凤九霄，凤九霄推说不舒服，不见。可是凤屿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而是弄了一碗药粥，让凤九霄喝下。凤九霄刚要说些什么来拒绝，凤屿说：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一碗粥而已。”
    凤九霄下意识地接过粥碗，喝了个干净，就要再赶人，凤屿又说：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见我，我给你时间，这药粥有安神的作用，估计你昨晚也没睡好，好好睡一会儿吧！”
    从头到尾，没有凤九霄半点开口的余地，甚至连睡眠都让凤屿给安排好了。凤屿体贴地帮凤九霄盖好被子，然后带好门出去了。
    凤九霄有些闷的慌，刚才，其实想要冷漠地对待凤屿的，可是，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凤屿那种讨好且有些认命的样子，凤九霄适应不了。
    没多久，凤九霄就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地睡着了，凤屿这才从门外离去。
    随手把手里的碗递给凌云，凤屿说：“以后每天都要弄不同的药粥，我会亲自来送的。”
    凌云回答了一声之后，就跟着凤屿离去了。
    凤屿接下来也很忙碌，四处查探边防兵力分布，敌人的进攻模式，他都亲自去调查，这回他带来的人不多，能让他安心的人就更少了。凤屿似乎有什么打算，眼中的精光，一刻都没有暗淡下去。
    而在李瀚暂住的府邸，从宿醉中醒来的居然，只觉得痛疼欲裂，茫然地环顾四周，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陌生的很，而且，他根本完全记不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记忆最后停留的地方就是自己把小包拉出去喝酒，自己一个劲儿地灌酒，再就完全不记得了。
    回想到昨天的事情，居然有些黯然，头疼得更厉害了。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居然诧异地抬头，就看见李瀚大将军手端着一碗东西就进来了。
    奇怪的是，李瀚将军的脸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抓痕，还有些淤青。堂堂大将军，谁那么大胆子敢跟他动粗啊？
    “我猜你也该睡醒了，好家伙，大白天就喝个烂醉。”李瀚把大碗朝着床边的凳子一摆，“文邹邹给你弄得醒酒药，喝了吧！都快黄昏了才醒过来。”
    居然跟这位将军也就看护凤九霄的时候见过数面，不记得他们有这么熟啊，而且自己对这位大将军，似乎一直就没有过好脸色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居然确实头疼，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
    喝完药，居然看着李瀚，犹豫半晌还是把头低下，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然后就看着李瀚，说：“王爷已经没事了，我要离开了，多谢大将军照顾。”
    只见李瀚眉毛一挑一挑，显然是被刺激到了。
    居然皱眉，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个将军看起来这么奇怪？难道是抽筋？
    “你……”
    “什么？”
    “你对我脸上的伤是怎么看的？”
    居然心说，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是不是遇到什么刺客了？”
    “昨晚遇到个醉鬼，一直吵着要离开这里，我好心劝他，他就对我拳脚相加。”
    居然皱眉，然后说：“真是太不像话了。不过，他喝醉了，也许有什么急事呢。”
    “你觉得这醉鬼是谁？”
    “嗯？……”居然认真思索着，“将军，你这么看着我，很明显在说那人我认识嘛！难道是小包？”
    “包你个头，就是你！”李瀚终于是怒了。
    “……你确定？”居然狐疑着说，“不会吧，就算我喝醉了，我要走，你也拦不住我才对啊！”
    “……”李瀚不说话了，因为，就算是事实，被人这么说，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咳咳，那个，这个先不管了，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在我手下做事。”
    “不要。”
    “想都不想啊！”
    居然认真地看着李瀚，说：“我只想离这里远远的。”
    李瀚心里有些发堵，最后一撇嘴巴，说：“你真舍得？”
    居然这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李瀚。
    李瀚这才终于是跟居然对视上了，一双没有什么神采的眼睛，疲惫，茫然。
    昨晚，居然大醉，天黑的时候居然醒了过来，然后不管不顾非要出城，且不说他现在醉成这个样子，现如今战事正紧张，守城的士兵一个个都草木皆兵的，若是这么出城，非得被人乱箭射死不可。
    李瀚自然要阻止，可居然这脾气上来，加上大醉，哪里听得懂他的劝阻，只管往外冲，而且谁拦打谁，一来二去，两人就比划上了。居然虽然醉了，可武功并没有丢失，李瀚虽然是大将军，兵法非常，可武功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高手罢了。
    两人交手不久，庭院被破坏殆尽了，现在估计还在收拾，可是谁胜谁负，也是顷刻就见了分晓。李瀚身上挨了许多下，但是居然还是一个劲的往外冲，眼看着居然要跑了，幸亏司徒澈人还没走，及时出手，拦在了居然的面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一见到司徒澈，浑身刺猬的刺就统统收敛了起来。而是一个猛子扑了过去，司徒澈毫无防备，这种武功也太没有章法了，就被扑倒倒退两步，跌坐在身后的石阶上。
    “小…小九儿，你…我…我好喜欢你……”说罢，居然整个人扎到了司徒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哭的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