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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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空气中有意无意地含着些许凉意,因了这凉并不直率,反到要使人凉到心里去了。但天气是好的,真正应了“秋高气爽”四个字。向窗外望去,那些有点光秃的树杈所指向的高远的天空竟像不带一丝杂质似的,一路纯净下去,直到与远处的江面相接。
吴幽神情淡漠地坐在窗前,因中秋已过,天气微凉,她穿了一件长袖的天蓝色底淡紫碎花的中式旗袍。因为对旗袍有一种莫名的难以割舍的情愫,她像别人集邮一样的收集了各式各色的旗袍,每每无事便挑一件穿起,当然也不忘绾起头发与衣服相衬。她并不十分美,身形略显瘦小,而小腿却有着和身体不相称的修长,增加了几分妖娆的曲线。脸部的每一个部位都很普通,而合在一起倒也生动得很。最出彩的莫过于她白皙的皮肤,并非苍白,而是透着红润的赏心悦目的白。这时沐在从窗户一泄而入的阳光里,被映成了琥珀色,倒成了个象牙古美人,只差一扇雕花古屏风和一把仕女折扇了。
吴幽毕业于江城的一所大学,因她的学校并不十分出名,学的又是中文,找工作比中彩票还要难上几分,毕业已经四个多月,却只做了几份兼职,无非是接接电话,整理文件之类的工作,幸好武汉的物价并不高,也能勉强维持三餐、水电和这个一室一卫的小单间的租金。
房东叫张兮宁,不过他平时不住这里,只有双休日才回来。他虽然已经工作,却仍像个大学生,充满阳光,但偶尔也有让人不易察觉的深沉,让人感到不可琢磨。他为人热情,生活上也帮了吴幽不少忙。许是人往往对自己所没有的东西着迷,他就莫名地被吴幽的淡漠和忧郁的气质所吸引。在吴幽的面前,总是感到自己的粗糙和鄙陋,羡慕她那份风轻云淡。又感到她有着与瘦弱身形不相称的孤傲,使别人无法接近。他有时多么想多一点了解她、靠近她,甚至于安慰她、保护她,但她那特有的淡淡的笑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便是这一点也是极为吸引他的。
以吴幽的敏感,自然知道张兮宁对她的感觉,她也不讨厌这个如阳光一般温暖、眼神清澈、时常笑嘻嘻的大孩子,与他交谈可以简单随意毫不设防,这样的朋友总是让人感到温暖的。但她只愿意把张兮宁当作朋友,潜意识里排斥了他。她是个极为执着的人,她的心曾为那个人跳动,曾为那个人相守,让她今生再怎样容下第二个人?曾经,他的成熟、优雅,他的幽默、睿智,无一不吸引她那颗单纯的心,直让她觉得,与他相比,任何男子都会黯然失色毫无可取之处。然而,然而,他却叫她失望,萧羿贤,他没有珍惜她,却伤了她这颗清透的心。
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但想起他,心还是涩涩地发颤。那天下班后,她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只因为她突然想见到他,想对他撒撒娇,说一句“我想吃学校北门的臭豆腐”,然后他像以前一样宠溺地笑笑,马上去买。她沉静的性格里总含了些调皮的因子,“给他一个惊喜,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想。第一次去他的公司,好费了番周折才找到。然而公司同事却告诉她说他刚和他女朋友出去了,问她有什么事。她不是不慌乱的,也带了些惊讶,但她还是对自己说,他的同事一定是搞错了!
跌跌撞撞地走到楼下,她静了静气,对自己道,不会的,羿贤那样的人不会这样对我的。然而她看向到路对面的咖啡馆时竟怔住了,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她分明看到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她的萧羿贤,另一个她不认识,只是从侧面看去,是个十足的美人。她想是以前的同学吧。然而这个想法随即就被自己否定了,两个人明明在不尴不尬中却又含情脉脉地对视啊。再看那个映在夕阳的余光里显得魅力四射的女人,自己已是暗自生卑,她连喝咖啡的动作都是那么地优雅,好像他们两人才相配,而自己正是多余的一个。心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只是每一下跳动都感觉是敲在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上。她站在那里,不知走过去还是离开,那两人坐在那里那么和谐,像一幅美好的画卷,谁也走不进去;但是就这样走开吗,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然而萧羿贤却看到了,先是没有料到地呆住,然后追出来,急急地对她说:“幽儿,你怎么来了?”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歉意,竟是歉意?
明显感觉到他不似往常般对她亲密,保持了距离,也没有拉她的手,吴幽仅存的希望也慢慢沉了下去。她静静地转了身,想离去,这个地方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幽儿,你听我解释啊,她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也是今天才见到她,我们......”他自己竟也说不清他们是怎样的关系吗,还是他本就没有割舍下对她的感情?
“你心里还一直念着她,对吗?”
他却不回答,只急得拉了她的手,说道“幽儿,你别走,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你给我点时间啊,我一定处理好。”
她冷笑,心想,你是要我在这里等你做出选择吗?挣脱了他的手,便头也不回地走开。她对自己说,吴幽,你要坚强,一定不能哭!只是,心还是一点点地凉下去,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来。
她是怎样地盲了心盲了智,竟痛得没有一丝哭的力气。她二年级便认识了比自己大两届的他,直到毕业离校,点点滴滴都是与他手牵手一同走过的,欢笑里是他,忧愁里也是他。三年的惺惺相惜,三年的相濡以沫,三年的温馨瞬间,竟在那一刻间支离破碎。
曾经,以为自己有了他,她便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烦恼忧愁,什么委屈伤痛,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只安静地享受着宁静、安详和巨大的幸福带给她的快乐。她只想就这样做个单纯快乐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爱、也可以爱人,有这样的“交情通意心和谐”,夫复何求呢?
“小幽,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他携了她的手说道。
“小幽,这一生我永远不会让你哭。”他替她缕了缕头发说道。
“小幽,我一定让你做最最幸福的人。”
“我们一起去看海,一起去西藏看布达拉宫。”
“......”
曾经以为这就是她“生死契阔,与子相悦”的爱情,为什么那一幕幕温馨像还在眼前,而人已去,情不再了呢?
不是他不再爱了,只是她那样纯净,那样执着,那样清高的人不容得他的爱里有保留有杂质,她全心全意地对人也要人全心全意地对她的。可是他不明白,他竟不懂她的心,他难道竟以为她和别人是一样的吗?他终究不懂得珍惜和尊重她的自尊与情感。萧羿贤,是你负了我给你的这一颗完整的心!
之后便不再见他,换了手机卡,换了住处,萧羿贤,如果你不再爱我,我不会求你留下,不会乞求你的爱情,一旦一个人不再爱了,心便不可挽回;即使你还爱我,我却已不能再接受你,不然我怎样面对你对我的隐瞒,面对你的不完整的爱,又怎样面对你心里原来还留有别人的位置这样的事实?我要的不是乞求到的由于怜惜的施舍,而是明明白白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爱情!就算没有了你,我也会过的得好的,我会过得好的!
然而一个多月了,他没有联系她,他不可能找不到她,他与她的好友都是极熟的,他是真的这样容易忘掉一个人放弃一份感情吗?她心里隐隐地失望,
望向窗外,这深秋的落寞真是凉了心凉了情啊,让她怎能释然?信手涂了两笔在纸上。是一首江城子。
小楼娉婷不禁霜。对轩窗,晨意凉。几株雏菊,萧然叶微张。双燕欲去且徘徊,顾旧巢,复离乡。
忽闻江上号声扬。碧波淌,人彷徨。雨点飘摇,尽打心头上。执手兮相约归期,掩惆怅,诉别殇。
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