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隐约听见什么燊国晟南王世子宋煜求见。素颜心下一紧。到皇宫了吗？额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定是那些奴才搞错了！离宫时盈玉还好好的，不过几日，怎么会……
    “世子！”
    远远听见一声呼唤。是王的声音。
    素颜格外激动却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不断埋怨诅咒那个叫宋煜的无赖。
    她屏住呼吸去听他们的对话。
    “陛下，我给您带了一个人来。”是那无赖的声音。
    “什么人？”王似乎并不是很好奇，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接着便传来有力的脚步声，马车的帘子被宋煜一把拉开，他狡黠地冲素颜一笑迅速点开她的穴道，拦腰抱起。
    王错愕地看着那一幕。
    宋煜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把素颜轻轻放下来：“这个姑娘说她是燊国和亲公主，臣等不知是否属实，所以不敢随意带进宫。”
    许久不动弹，脚刚一着地竟然有些站不稳，素颜极为不争气地朝宋煜身上靠了去。
    “喂，你行不行啊，吃得那么多，怎么身子却这么弱啊！”他无奈地扶正她却被她回瞪一眼狠狠甩开。跌跌撞撞地扑向王的怀抱：“陛下！”窝进那熟悉的臂弯里，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素颜久久不肯放开。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一切都过去了！”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睛里盛满了温柔。
    素颜抬起头，悲戚地问：“盈玉……盈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怔住：“玉儿？她很好啊！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好！”
    那紧紧缠在他身上的手臂渐渐松开，一点点地滑下来。她垂着头，死死地盯着地面上自己那两只已经沾满尘土的鞋子，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我们遇见了送丧的队伍，说是燊国和亲公主重病去世。不是盈玉，那么，是我，对不对？”水滴吧嗒吧嗒地落在了脚面上，“陛下，可否给素颜一个解释？”依旧垂首。她不敢去看那双眼睛。怕自己痛得歇斯里地。
    空气中突然有什么噼噼啪啪破碎的声音。是那颗不堪重负的心吗？素颜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能离他太近。太近了便会失去。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还自私地幻想着将来能够和陛下长相厮守，过只有咱们俩的生活。可是，上天这么快就要惩罚我了。现在我才知道，我其实从来都不曾拥有过陛下，更不要奢望完全占有了。陛下，您是天子。素颜不过是燊国送给您的礼物，您喜欢了，可以看上两眼，厌倦了便扔在一边，任她沾满尘土，任她自生自灭……
    “素颜被移到别苑的那两日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害怕您自此抛弃素颜，害怕您再也不去看我！那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陛下是不会明白的！陛下拥有太多的爱，素颜这微不足道的一份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可是陛下，您对素颜来说却是头顶上的一片天，如果天都没了，素颜还能有什么？
    “母妃曾经教导素颜，做了帝王的女人就要把自己内心的欲望通通埋藏，做个无欲无求的妃子，这样才能入了王的眼。可是陛下，无论素颜怎样埋藏，怎样掩饰，每次见到您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爱意还是会迅速沸腾，炙得素颜无处可避。
    “可是为什么无论素颜怎样努力换回的都不过是您几日的温暖，温暖之后便是刺骨的冰凉……
    “陛下啊，素颜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求您念在三年的情份上，给素颜一个自由身吧。民妇也好，丫环也罢，只要离开皇宫，做什么素颜都愿意。只是求您别把素颜留在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去爱别人，那种折磨，素颜再也经受不起了……”
    “素颜我……”他伸出手，刚触及她的衣袂便被她躲开了。她仍旧低着头，泣不成声。
    “素颜我不能没有你！”他突然清晰地吐出这样几个字。素颜苦笑着看向他，仿佛发现奇迹一般地看着他，渐渐地止了抽泣，她放肆地笑了起来：“陛下，您说您不能没有我吗？哈哈，素颜何德何能！陛下您就不要安慰素颜了，如果您不能没有我，那为何我被人掳走后您不去寻找，却匆匆举办了国丧？您已经昭告天下凌素颜已死不是吗？那么此时此刻，站在您面前的素颜究竟算什么呢？”她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返回去，凄凉的声音回荡在皇宫外，“凌素颜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回来做什么？究竟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母妃啊，素颜去了……”
    就在额头撞向马车的那一刹那，一个坚实的胸膛挡住了她，素颜无法停止，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宋煜用力地抱住她咳了起来。
    “没事吧？”她推开他，“……你……你拦我做什么？如果不是你把我绑走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田地。现在满意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缓过气来，怒目圆瞪。
    “皇上赐死，谁敢抗旨。”她冷冷地说。
    “你怎么那么傻！”宋煜叹息着摇了摇头，接着便跪了下来，“臣宋煜恳请公主凡事以大局为重！您是和亲公主，代表着咱们燊国的荣辱兴衰，望公主三思！”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我肩负着国家的使命？为什么你们要把这样的重任压到我的身上？是，素颜懦弱无能，给燊国丢尽了颜面。可是我真的只想守着自己喜欢的男子过平平淡淡的生活。没有使命，没有争斗，只有两颗心相互取暖相互依偎。这样，也错了吗？”
    宋煜的肩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素颜。
    素颜自嘲：“你一定在笑话我吧。其实我又何尝没有笑话过自己。我一直都是父皇最不争气的女儿。到了洛嘉又是最没本事的公主。可是普天之下，除了那一颗真心，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我不配做和亲公主。不配留在这皇宫中。”
    “素颜！”王大步走来，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不肯松开，“先回宫，有机会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
    素颜狼狈地看着他：“陛下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宫呢？凌素颜已经死了，那么，我应该做谁呢？”
    “那只是为了封住流言蜚语罢了。”
    “素颜的命竟然抵不过一句流言。”她苦笑，“陛下，素颜在您心中究竟是什么？”不等他回答，她便要求，“既然燊国和亲公主已死，那就请陛下赐素颜一个身份吧！”
    “素……”
    “如果陛下看得起素颜，不如让我做您的侍奉丫鬟吧。奴婢一定尽心伺候陛下！”
    “你不是燊国和亲公主，但是你是我的王妃！”王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被素颜点燃，“你以为你被人抢走我的心里很好受吗？我恨不能把整个洛嘉国都翻过来！但是周边那么多国家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以为我可以肆意妄为吗？我若表现得太过焦虑，你以为你还能平安回来吗？这一个个的和亲公主，不仅仅是各国求好的棋子，也是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你明白吗？我洛嘉再强大也是寡不敌众凌素颜你可明白？后宫一有纷争便会挑起两国的矛盾你可知道？既然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爱你，我宁愿把自己的感情掩藏起来，这样你才不会在后宫举步维艰受人排挤我这样的苦心凌素颜你可明白？是我太可笑，以为把你带来便是给你幸福，殊不知我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好好爱你！素颜，想爱却不能爱的感觉，你可曾体会过？”
    “陛下，是素颜无能，总是无端给您添麻烦！”她哭着去拉他冰凉的手，却被他一把拉过紧紧揉进怀里，眼中是藏不住的悲哀与无助：“素颜，别离开我！”
    她的头摇得好似拨浪鼓：“素颜再也不会离开陛下！除非是您撵我走！”
    “我怎么舍得！”他的声音穿过鼓膜钻进她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在那里落脚安家，心底一寸一寸柔软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