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书房里的“军队纪律”,下人看傻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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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书房里的“军队纪律”,下人看傻了
    清晨的雾,带着一点凉意,从长安城上空慢慢散开。
    虞府后院,已经有了动静。
    “一!二!一!二!”
    粗哑的口令声,伴着整齐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回荡。
    护卫们背着沙袋,绕着院子跑步,呼吸粗重,却没人敢再偷懒。赵三跟在队伍外侧,时不时照着谁的屁股踹一脚,嘴里骂骂咧咧:“跑快点!昨晚吃的都堵嗓子眼了?”
    不远处的廊下,春桃抱着一摞刚浆洗好的布,站在那儿发呆。
    她看的不是护卫,而是书房那边。
    ——灯又亮了一夜。
    自从少爷“变了个人”之后,书房的灯,几乎就没怎么灭过。白天在后院折腾护卫,晚上就缩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春桃。”
    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她回头,是府里的管家,老周。
    “周伯。”她忙躬身行礼。
    老周摆摆手,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后院,叹了口气:“这几天,可真是热闹。”
    “嗯。”春桃小声道,“就是……有点吓人。”
    “吓人?”老周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是说少爷?”
    “以前少爷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春桃咬着唇,“现在……一鞭子抽下去,连赵三都不敢顶嘴。”
    老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吓不吓人,另说。”
    “只要能把这身子练好了,别像前几年那样动不动就咳血,我就阿弥陀佛了。”
    春桃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打鼓。
    她总觉得,少爷这几天,有点“过头”了。
    ……
    书房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窗户半开,凉风被挡在外面,只剩下一点透气的缝隙。屋子里摆着两盏油灯,灯芯已经烧得只剩半截,冒着淡淡的青烟。
    虞今朝趴在案几上,写得正入神。
    他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苍白却线条分明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写满了好几页。
    【虞府护院暂行军规(草案)】
    【第一条:服从】
    ——凡虞府护卫,须无条件服从直属上官之令。上官之令若有违国法、家规者,可暂缓执行,报少爷裁决。
    【第二条:作息】
    ——每日卯时三刻起,辰时初集合,不得迟到、不得缺席。无故缺席者,初犯杖责十,再犯逐出虞府。
    【第三条:队列】
    ——集合必成列,列必整齐。嬉笑打闹、交头接耳者,罚跑十圈。
    【第四条:操演】
    ——每日负重跑不少于二十圈,队列操演不少于一个时辰,小队战术演练不少于一个时辰。
    【第五条:军纪】
    ——不得酗酒,不得赌博,不得夜不归宿,不得调戏府中仆妇,不得擅离职守。违者,视情节轻重,杖责、逐出,或送官处置。
    【第六条:赏罚】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赏可及身,罚可及家。
    ……
    他写得极细,连“迟到多久算旷操”“夜巡打瞌睡如何处理”“擅自带外人入府如何论处”,都一条条列了出来。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最基础的东西。
    军队、雇佣兵小队、安保公司,都离不开纪律。没有纪律,人再多,也是一盘散沙。
    “不过——”
    他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在大唐,”军规”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写。”
    他想了想,提起笔,在封面上把“军规”二字涂掉,改成了——
    【虞府护院暂行章程】
    “这样就安全多了。”
    他心里暗暗道。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老周探头进来:“少爷,早饭备好了。”
    “知道了。”虞今朝头也没抬,“一会儿就去。”
    老周“哎”了一声,却没立刻退出去,而是迟疑了一下,道:“少爷,这几日……您都起得这么早,睡得这么晚,身子受得住吗?”
    虞今朝停了停笔,抬眼看他。
    老周是府里的老人了,自小看着原主长大,算得上真心对他好。
    “周伯,”他笑了笑,“你觉得,我以前那样,天天咳血,受得住吗?”
    老周一愣,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我现在这样,”虞今朝道,“是在给自己多挣几条命。”
    “您要真这么说,”老周叹了口气,“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只是——”他压低声音,“后院那些动静,已经有人往老爷那边嚼舌头了。”
    虞今朝眉头一挑:“嚼什么舌头?”
    “还能是什么?”老周苦笑,“说您不务正业,不好好读书,整天在后院舞刀弄枪,带坏了护卫。”
    “还有人说……”他顿了顿,“说您这是在……私练兵。”
    虞今朝笑了:“私练兵?”
    “这话要是传到外头,”老周有些担心,“怕是要惹麻烦。”
    “怕什么?”虞今朝淡淡道,“我练的是虞府的护院,又不是造反的兵。”
    “再说——”他顿了顿,“真要有人敢拿这话做文章,我就敢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老周被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吓了一跳,干笑两声:“那……少爷,您先忙,我去盯着早饭。”
    “去吧。”
    门合上,书房重新安静下来。
    虞今朝重新拿起笔,却没再继续写,而是盯着桌上的“章程”,陷入沉思。
    私练兵。
    这三个字,他当然知道分量。
    大唐立国未久,玄武门之变的血还没干,李世民对“兵权”“私兵”这几个字,敏感得很。
    但——
    “不练,就只能被人拿捏。”
    他在心里道。
    “练了,才有资格,和别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
    他抬手,在章程最后又加了一条——
    【附则:保密】
    ——本章程仅虞府内部知晓,严禁外传。外传者,视为叛府,逐出,永不录用,并报官追究。
    写完,他满意地点点头。
    “先把这一套,塞进他们脑子里。”
    “再慢慢……”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远处的皇城方向。
    “再慢慢往外推。”
    ……
    早饭,他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少爷,不再吃点?”春桃看着他碗里几乎没动的粥,“您这几天都吃得这么少——”
    “够了。”
    他把碗一推,站起身:“去后院。”
    春桃忙不迭收拾碗筷,心里暗暗叹气。
    ——这哪像以前那个连走路都怕喘的少爷?
    现在的少爷,像个……像个外头那些带兵的将军,风风火火,说一不二。
    ……
    后院。
    体能训练刚结束,护卫们瘫在地上,像被抽了筋一样。
    “都起来。”
    虞今朝站在台阶上,声音不大,却压得住场面。
    护卫们一哆嗦,咬着牙爬起来,列队站好。
    “昨天说过什么?”他扫了一圈,“跑完步,要做什么?”
    “拉……拉伸……”有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声音小得像蚊子,”虞今朝冷冷道,“谁再敢这样,加跑五圈。”
    “拉——伸——!”
    护卫们这一嗓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很好。”
    他点点头,“三分钟时间,自己找地方拉伸。三分钟后,集合。”
    护卫们如蒙大赦,立刻散开,有的压腿,有的弯腰,有的直接躺在地上装死。
    “赵三。”
    “在!”
    “你跟我来。”
    虞今朝转身往旁边的小偏厅走。
    赵三赶紧跟上,心里打鼓——少爷这是要干嘛?是不是觉得自己训练得不够狠?
    偏厅不大,平时用来堆放杂物,如今被简单收拾了一下,摆了一张长桌,几把凳子。
    虞今朝把手里的一叠纸往桌上一放:“坐下。”
    赵三小心翼翼地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那叠纸上瞟。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你们以后要守的规矩。”
    虞今朝淡淡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
    他指了指封面。
    “《虞府护院暂行章程》。”
    赵三眨了眨眼,没看懂那几个字,只觉得排场不小。
    “少爷,”他干笑两声,“您这是……要立规矩?”
    “不然呢?”虞今朝道,“你们以前那样,喝酒、赌钱、偷懒,叫规矩?”
    赵三老脸一红,低声道:“以前……也没出什么事。”
    “没出事,是运气好。”
    虞今朝道,“运气这东西,有一天会用完的。”
    “从今天起,”他敲了敲桌子,“你们不再是一群混饭吃的护院,而是——”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四个字:“——虞府的刀。”
    赵三瞳孔一缩。
    “刀?”
    “对。”虞今朝道,“刀要快,要利,要听主人的话。”
    “钝刀,会伤自己。”
    “不听使唤的刀,会伤主人。”
    “这样的刀——”他目光一冷,“只能扔进炉子里,重新回炉。”
    赵三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背上有点发凉。
    “少……少爷,您说的这个章程,”他小心翼翼地问,“难不难?”
    “你觉得呢?”
    虞今朝把章程翻开,递到他面前:“自己看。”
    赵三接过,低头看了几眼,脸就慢慢变了。
    “不……不得酗酒?”
    “不得赌博?”
    “不得夜不归宿?”
    “迟到要杖责?”
    “擅离职守要……逐出虞府?”
    他越看,心越凉。
    “少爷,”他苦着脸,“这……这也太严了吧?”
    “严?”虞今朝笑了,“你觉得严?”
    “要不……”赵三试探着,“先从……不赌钱开始?酒嘛,偶尔喝两口也——”
    “你可以不遵守。”
    虞今朝淡淡道。
    赵三一愣:“啊?”
    “你可以不遵守。”虞今朝重复了一遍,“那就按章程里写的——逐出虞府。”
    “我再去外头找一群愿意遵守的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赵三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零件。
    赵三脸色一变。
    逐出虞府?
    他在虞府干了这么多年,虽说算不上富贵,但吃穿不愁,还有几分体面。真要被赶出去,他这把年纪,再去外头混,怕是连狗都不如。
    “少爷!”他忙站起来,“我遵守!我肯定遵守!”
    “不光是你。”虞今朝道,“所有人,都要遵守。”
    “你是护卫队长,带头的人。”
    “你要是做不到,就换人。”
    赵三咬了咬牙,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护卫队长,当得有点烫手。
    “是!”
    他一抱拳,“属下一定……尽力。”
    “不是尽力。”虞今朝道,“是必须。”
    他把章程合上,递给他:“拿去,抄十份。”
    “十……十份?”赵三嘴角抽了抽,“少爷,我这字……”
    “字不好看没关系。”虞今朝道,“重要的是——每一个字,都要抄清楚。”
    “抄完之后,贴到后院、前院、门房、马厩、库房,所有护卫能看到的地方。”
    “从今天起,这就是虞府的规矩。”
    “谁要敢踩线——”
    他目光一冷,“我就敢砍脚。”
    赵三打了个哆嗦:“是!”
    ……
    半个时辰后。
    虞府的各个角落,都多了一张纸。
    纸不漂亮,字也歪歪扭扭,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条款。
    门房那边,两个门子凑在一起,眯着眼看那张纸。
    “这写的啥?”
    “看不懂。”
    “你不识字?”
    “你识字?”
    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好有个杂役路过,门子一把拉住他:“哎,小四,你来看看,这纸上写的啥?”
    小四探头看了看,脸色一变:“哎哟,这是……新规矩?”
    “啥规矩?”门子好奇。
    “不得迟到,不得早退,不得擅离职守……”小四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不得赌博,不得酗酒,不得夜不归宿……”
    “迟到要打板子,擅离职守要赶出去……”
    两个门子听得脸都绿了。
    “这……这谁定的规矩?”
    “还能是谁?”小四苦着脸,“少爷。”
    “少爷?!”
    门子们都傻了。
    ……
    后院那边,护卫们围在贴在墙上的章程前,议论纷纷。
    “不赌钱?那我晚上干啥?”
    “不喝酒?那还叫日子?”
    “迟到要打板子?少爷这是要把我们当贼打啊?”
    “小声点!”赵三瞪了他们一眼,“这是少爷定的章程,谁再敢乱说,我先揍谁!”
    护卫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
    可心里,还是一个个犯嘀咕。
    “赵队,”有人小声道,“这章程,真要照着办?”
    “你想被赶出去?”赵三冷冷道。
    那人不说话了。
    “都给我听好了。”赵三深吸一口气,“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在府里赌钱、喝酒,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还有——”他顿了顿,“谁要是敢坏了少爷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他!”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可……
    不知怎么的,心里又隐隐有了点别的东西。
    ——少爷这是,真打算把他们当回事了?
    不然,何必费这么大劲立规矩?
    ……
    前院的回廊下,几个丫鬟也凑在一起,对着一张纸窃窃私语。
    “”不得调戏府中仆妇”?”
    一个小丫鬟瞪大了眼,“这是说谁?”
    “还能说谁?”另一个撇撇嘴,“还不是那些护卫。”
    “以前他们喝醉了,就爱对我们动手动脚,现在……”她眼睛一亮,“有了这个,他们要是再敢,是不是就能报少爷处置?”
    “应该……可以吧?”
    “那……”有人小声道,“少爷,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谁说不是呢?”
    ……
    老周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笑了笑。
    “立规矩……”
    他喃喃道,“老爷这辈子,就没对府里这些下人这么上心过。”
    “少爷这是……”
    他摇摇头,“倒像是要把这府,当成一座城来管。”
    ……
    书房里,虞今朝正和春桃说话。
    “少爷,您真要照着那个章程罚人啊?”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虞今朝头也不抬,“规矩立了,不执行,那就是废纸。”
    “可……”春桃咬着唇,“要是真有人被赶出去,会不会……太惨了?”
    “被赶出去,是因为他自己不珍惜。”
    虞今朝淡淡道,“我给了他们选择。”
    “守规矩,留下,以后有肉吃,有酒喝,有体面。”
    “不守规矩,滚蛋,外面是好是坏,与我无关。”
    “这叫……公平。”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虞今朝道,“你把这章程,也抄一份,贴到仆妇房那边。”
    “啊?”春桃一愣,“我们也要?”
    “当然。”虞今朝道,“下人们也有规矩。”
    “不偷懒,不贪小,不搬弄是非,不与外人勾结。”
    “做到了,赏。”
    “做不到——”
    他抬眼看她,“你说呢?”
    春桃咽了口唾沫:“罚?”
    “聪明。”
    虞今朝笑了笑,“你去写,我一会儿给你几条简单的。”
    春桃忙不迭点头:“是!”
    她抱着纸跑出去的时候,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原来,下人的规矩,也能写在纸上,贴在墙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下等”了。
    ……
    中午时分,府里渐渐安静下来。
    老周在廊下打了个盹,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我就喝两口,怎么了?!”
    “赵队,你别太过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你真要拿那什么章程压人?”
    “章程?那是少爷立的!你敢不服?”
    “少爷立的又怎样?他一个病秧子——”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把老周吓了一跳。
    他赶紧起身,绕到后院一看——
    赵三正揪着一个护卫的衣领,手还扬在半空,脸涨得通红。
    地上,是一个被踩扁的酒壶,酒洒了一地。
    那护卫捂着半边脸,眼睛都红了:“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赵三冷笑,“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他一个病秧子——”
    “啪!”
    又是一巴掌,直接把那护卫扇得偏过头去。
    “赵三!”有人看不下去了,“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赵三瞪着他,“你想试试?”
    场面一下子僵住。
    老周心里一沉——这要是真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吵什么?”
    众人一愣,齐刷刷回头。
    虞今朝站在廊下,披着一件薄氅,脸色还有点苍白,却目光如刀。
    “少爷……”赵三松开手,有点心虚。
    那被打的护卫捂着脸,梗着脖子:“少爷,我就喝了两口酒,赵三就打人!”
    “章程上写的什么?”虞今朝没看他,只看着地上的酒壶。
    赵三赶紧道:“不得酗酒,违者杖责十,再犯逐出虞府。”
    “你是第一次犯?”虞今朝问那护卫。
    护卫愣了愣,梗着脖子:“是。”
    “很好。”
    虞今朝点点头,“按章程——杖责十。”
    护卫脸色一变:“少爷!”
    “你可以不认。”虞今朝淡淡道,“那就按”不服从”论处——逐出虞府。”
    护卫张了张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逐出虞府,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十板子……”他咬了咬牙,“就十板子?”
    “对。”虞今朝道,“打完,你还可以继续留下来。”
    “当然——”他顿了顿,“你要是再犯,就没这么便宜了。”
    护卫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下头:“……我认罚。”
    “很好。”
    虞今朝点点头,“赵三。”
    “在!”
    “执行。”
    “是!”
    赵三一挥手,两个护卫上前,把那人按在长凳上。
    “脱裤子!”赵三喝道。
    护卫脸都红了,却不敢反抗,只能咬着牙照做。
    “一!”
    板子落下,皮肉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二!”
    “三!”
    ……
    每一板子下去,都带着风声。
    周围的护卫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却没人敢出声求情。
    他们都知道,这是第一板子——也是给所有人看的。
    “十!”
    最后一板子落下,那人已经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咬着牙没喊一声。
    “起来。”
    虞今朝道。
    护卫艰难地爬起来,腿都在抖,却还是咬牙站直了。
    “记住今天。”
    虞今朝看着他,“记住,这是你为自己的嘴,为自己的酒,付出的代价。”
    “若有下次——”
    他目光一冷,“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护卫低着头,声音沙哑:“……谢少爷不逐之恩。”
    “滚去上药。”虞今朝挥挥手。
    护卫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走了。
    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都暗暗打鼓。
    ——少爷这次,是玩真的。
    “还有谁,”虞今朝扫了一圈,“觉得章程是摆设?”
    没人说话。
    “很好。”
    他点点头,“从今天起,这就是虞府的规矩。”
    “谁守,谁就能在虞府待下去。”
    “谁不守——”
    他抬手,指了指府门的方向。
    “门在那里。”
    说完,他转身,回了书房。
    院子里,一片死寂。
    赵三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都听见了?!以后谁再敢在府里喝酒、赌钱,别怪我翻脸!”
    护卫们忙不迭点头,心里却已经在盘算——晚上去哪儿偷偷喝一杯,才不会被发现。
    ……
    书房里,老周站在一旁,看着虞今朝揉着太阳穴,忍不住道:“少爷,这板子……打得是不是有点重?”
    “重?”虞今朝笑了笑,“十板子,换一条命,重吗?”
    “命?”老周一愣。
    “他今天敢在府里喝酒,”虞今朝道,“明天就敢在巡逻的时候喝酒。”
    “巡逻的时候喝酒,遇上刺客,遇上仇家,遇上任何一点危险——”
    他顿了顿,“他的命,就不是十板子能换得回来的。”
    老周沉默了。
    “我现在打他,是在告诉他——”
    虞今朝道,“有些事,不能碰。”
    “碰了,就要付出代价。”
    “这叫——纪律。”
    老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您心里有数就好。”
    “对了,周伯。”
    虞今朝突然道,“府里的账房,最近怎么样?”
    “账房?”老周愣了愣,“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老样子?”虞今朝挑眉,“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老周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几个月,进出的账,好像有点乱。”
    “乱?”
    “嗯。”老周道,“有些支出,我看着有点眼生,问了账房先生,他说是老爷那边吩咐的。”
    “老爷那边?”
    虞今朝眼神微微一冷。
    “周伯,”他道,“你去把这几个月的账,都调出来。”
    “我要看看。”
    老周一愣:“少爷,您要看账?”
    “怎么?”虞今朝笑了笑,“不行?”
    “不是不行……”老周迟疑道,“只是……这一向都是老爷和账房先生管的。”
    “我是虞家的长孙。”
    虞今朝道,“看看自家的账,不犯忌讳吧?”
    老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去跟账房先生说。”
    “去吧。”
    等老周走了,虞今朝才缓缓收敛笑意。
    账……
    任何一个组织,只要牵扯到钱,就一定会有猫腻。
    他倒要看看,这虞府的账上,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
    傍晚时分,老周抱着一大摞账本,气喘吁吁地进了书房。
    “少爷,都……都在这儿了。”
    “放桌上。”
    虞今朝把桌上的纸往旁边一推,腾出一块地方。
    账本一本本堆上去,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从哪一年开始?”老周问。
    “就从最近半年开始吧。”
    虞今朝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
    墨迹工整,字迹秀丽,一看就是出自老手。
    他一页一页往下翻,目光扫过每一项收入支出。
    一开始,还没什么问题。
    可翻到后面,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里。”
    他指了指其中一项,“这笔”笔墨纸砚”的支出,是怎么回事?”
    老周凑过来,看了看:“这……不是给少爷您买的吗?”
    “一个月,三百贯?”
    虞今朝冷笑,“我一天写十卷经,也用不了这么多。”
    老周愣住:“三……三百贯?”
    他瞪大了眼,仔细看了看那行字,脸色渐渐变了。
    “这……这不对啊。”
    “还有这里。”
    虞今朝又指了指另一项,“”修缮书房”,两个月内三次,每次五百贯?”
    “我这书房,屋顶没漏,柱子没歪,修什么了?”
    老周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还有这里。”
    虞今朝翻到另一页,“”老爷吩咐,支给某亲眷”,没写名字,没写缘由,就支出去了一千贯?”
    “这……”老周声音都有些发抖,“账房先生……这胆子也太大了。”
    “胆子大不大,另说。”
    虞今朝淡淡道,“关键是——这钱,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账房先生?”老周道,“还是……”
    “还是,有人打着老爷的旗号,在外面捞钱。”
    虞今朝合上账本,目光冷得像冰。
    “周伯。”
    “在!”
    “去把账房先生叫来。”
    “是!”
    老周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
    虞今朝重新翻开账本,一页一页往下看。
    越看,他心里越冷。
    ——这哪里是账本,分明是一本“贪腐指南”。
    小到几十贯的零碎支出,大到上千贯的“亲眷用度”,几乎每一笔,都有问题。
    “看来——”
    他在心里道,“这虞府,比我想象的还要乱。”
    “也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越乱,越需要秩序。”
    ……
    账房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姓王,平时见谁都笑眯眯的,人缘极好。
    此刻,他却笑得有点勉强。
    “少爷,您突然要看账,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王先生。”
    虞今朝没跟他绕弯子,直接把账本推到他面前,“这笔”笔墨纸砚”,三百贯,是怎么回事?”
    王账房扫了一眼,脸上笑容不变:“这是给少爷您买笔墨纸砚用的啊。”
    “一个月?”虞今朝道。
    “是啊。”王账房笑眯眯道,“少爷您这几个月抄经勤快,笔墨用得快,这也是应该的。”
    “我一天写十卷经,”虞今朝道,“一卷经,用一支笔,一张纸,一锭墨。”
    “就算一支笔十文,一张纸五文,一锭墨二十文,一卷经,也不过三十五文。”
    “十卷,三百五十文。”
    “一个月,就算我天天写,也不过十贯五百文。”
    “三百贯……”
    他看着王账房,“王先生,你觉得,我是把纸当饭吃,还是把墨当水喝?”
    王账房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
    “这……少爷,您是读书人,这些细账,哪用得着您亲自算?”
    “有些东西,是要算在里头的。”
    “哦?”虞今朝挑眉,“比如?”
    “比如……”王账房干笑两声,“比如……跑腿的脚力钱,伙计的工钱,还有……还有老爷那边的一些应酬。”
    “应酬?”虞今朝笑了,“应酬也要算在我的笔墨纸砚里?”
    “这……”王账房额头冒汗,“少爷,这都是老爷吩咐的,小的只是照办。”
    “老爷吩咐的?”
    虞今朝眼神一冷,“那这笔”修缮书房”,也是老爷吩咐的?”
    “这……”王账房的声音低了下去,“是。”
    “还有这笔”亲眷用度”?”
    “也是。”
    “很好。”
    虞今朝点点头,“既然都是老爷吩咐的,那我就去问老爷。”
    “少爷!”王账房脸色一变,连忙道,“这……这就不必了吧?”
    “怎么?”虞今朝看着他,“你怕?”
    “不是怕……”王账房擦了擦汗,“只是……这些事,老爷他……他也是有难处的。”
    “难处?”虞今朝冷笑,“拿自家孙子当幌子,往外掏钱,这叫难处?”
    “少爷,您这话……”王账房急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
    虞今朝把账本一合,“那我们就去问问老爷,看看这些钱,到底花哪儿去了。”
    他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少爷!”
    王账房突然跪了下来。
    “小的……小的招。”
    虞今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说。”
    “这笔笔墨纸砚的钱,”王账房声音发颤,“有一半……是给……给老爷那边的一位”朋友”。”
    “另一半……”他咬了咬牙,“是小的贪了。”
    “那位”朋友”是谁?”虞今朝问。
    “是……是户部的一位主事。”王账房道,“老爷说,要打点一下,不然……虞家在朝中的一些事,不好办。”
    “打点?”
    虞今朝笑了笑,“用我的名头?”
    王账房不敢说话。
    “还有修缮书房的钱?”虞今朝又问。
    “那是……那是给……给工部的一位员外郎。”王账房道,“说是……说是帮老爷在城外弄了块地。”
    “至于亲眷用度……”
    他低着头,“那是……是给老爷的一个远房侄子。”
    “远房侄子?”虞今朝挑眉,“我怎么不知道,老爷还有这么个侄子?”
    “是……是早年出去的,最近才回来。”王账房道,“老爷心善,就……就接济了一些。”
    “接济?”
    虞今朝冷笑,“一千贯,叫接济?”
    “这……”
    “行了。”
    虞今朝摆摆手,“你先起来。”
    王账房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些账,”虞今朝道,“我会跟老爷说。”
    “不过——”
    他顿了顿,“你贪的那一半,要吐出来。”
    “小的……小的一定吐!”王账房忙不迭道。
    “还有——”
    虞今朝道,“从今天起,这账房,我要亲自过目。”
    “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要写清楚缘由,写清楚去向。”
    “有一笔含糊的——”
    他目光一冷,“你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王账房脸色发白,却只能点头:“是……是。”
    “出去吧。”
    等王账房走了,老周才忍不住道:“少爷,您这……是不是有点太……”
    “太什么?”虞今朝问。
    “太……太硬了。”老周道,“这账房先生,在府里干了这么多年,老爷也一直信得过他。”
    “信得过?”
    虞今朝笑了笑,“他要是真信得过,就不会拿我的名头往外贪钱。”
    “周伯,”他道,“你觉得,这虞府是谁的?”
    老周一愣:“自然是老爷的。”
    “错。”
    虞今朝道,“这虞府,是虞家的。”
    “是虞家所有人的。”
    “不是某一个人的小金库。”
    老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从今天起,”虞今朝道,“这府里的每一笔钱,都要花在该花的地方。”
    “不该花的——”
    他抬手,指了指账本,“一分也不能动。”
    老周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好像真的……长大了。
    ……
    夜深了。
    书房里,油灯跳动,把虞今朝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翻完最后一本账本,才缓缓合上。
    “还好。”
    他在心里道,“窟窿不算太大。”
    至少,还没到把虞府掏空的地步。
    “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些伸手的人,最好祈祷,别被我抓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灌入,带着一点凉意。
    远处的街道上,偶尔有更夫敲着梆子走过。
    “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在夜色里回荡,渐渐远去。
    虞今朝看着那一点微弱的灯火,目光渐渐深邃。
    “纪律……”
    他低声道,“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皇城方向。
    “就是情报。”
    “只有知道得比别人多,才能活得比别人久。”
    他关上窗户,回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虞府情报网】
    然后,他停下笔,笑了笑。
    “慢慢来。”
    “这个大唐,”他在心里道,“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秩序。”
    ……
    门外,老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隐约听到书房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冲进去,只是默默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退开。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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