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上凶狠，可实际抗争的动作在顾祈安一个眼神扫过去后，变得比挠痒痒还轻，但凡不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顾祈安大概都会犯浑的问一句：“你是在调情吗？”
    他现在说不出口，因为面对的人，是他的学生。
    林清野不挣扎了，但并不代表他会乖乖坐着让顾祈安动作。
    有来有回的几次下来，眼看着少年的伤口不仅没处理好，隐隐还有流血的趋势，顾祈安怒了。
    敞怀的衬衫外搭非常碍事，顾祈安看了自己里面的无袖背心两秒，又瞟了眼一边林清野，手一扬，衬衫就被丢到了后座上。
    林清野一周内听过很多同学讨论，为什么新来的顾老师在天气那么热的情况下每天都穿长袖？
    几乎每天都有人提起，还不止一次，而猜测的版本也从最初的顾老师身体不好畏寒，到后面的因为他有着尊贵的血统，穿长袖是为了遮挡特殊标记。
    林清野发誓，他本身对此没什么想法，但架不住话题越来越离谱，总之，他在顾祈安脱衣服时忍不住瞥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少年的目光就离不开了。
    顾老师每天穿长袖确实是为了遮挡，他的肩头有一只色彩绚丽的鲸鱼，此时正向着落日跃出海面。
    平整的平面，看起来却生机又充满生命力，”自由”两个字不受控制的涌入脑海。
    顾祈安脱完衣服直接一把拉过少年，将林清野面上可见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全处理完时，他才后知后觉，少年这段时间是不是有点过于乖了？跟木头人似的。
    撕开创可贴的空挡，顾祈安顺着林清野直愣愣的目光看了一眼，恍然。
    他这个纹身是大学时重金找人弄的，如今五年过去了，不说别人，就他自己每次看见还是会被吸引，然后借以露纹身让更多的人欣赏的借口，逼自己去健身房撸会儿铁。
    再仔细想想，顾祈安都快忘了自己上次去健身房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不是来县城以后，这个地方……
    看着前方黑黢黢的一片，顾祈安叹了口气。
    刚想继续手上的事，创可贴还没靠近少年的脸颊，就被林清野侧身躲过去了，然后满脸嫌弃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脱口而出：
    “顾老师，身上有纹身还用哆啦A梦的创可贴，你是Gay吗？”
    这句话说完，就连林清野自己都愣了一下，平时听那群男生开玩笑习惯了，刚才为了掩饰尴尬，直接不过脑子秃噜了出来，现在……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顾祈安，毕竟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被人开玩笑。
    林清野已经做好被丢到荒郊野岭的准备，不等他思索一会儿如何回家的办法时，脸颊就被人碰了一下，蓝白相间的创可贴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玩意是我妹妹上次受伤放车里的，你凑合用用吧。”
    说罢，顾祈安靠回驾驶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东西确实是顾祈年的，关于少年那句玩笑话，他能回答的也只有这个，至于其他的……
    顾祈安没有到处跟人讨论性向的习惯，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思想不算成熟的学生。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带坏别人的想法。
    比亚迪一路安静向他们熟悉的街道驶去，直到距离学校只有一个路口时，顾祈安才意识到，现在是半夜，明天还是周末，他这个点把人带学校来也不知道要干嘛。
    但其他的地方……
    “你把家里地址输导航里，我直接送你过去。”
    这是自创可贴后顾祈安说的第一句话，路上林清野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以至于刚听见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脑子跟上时，他立刻解开了安全带，语速极快的说：
    “不用，你现在放我下去，我自己能回家。”
    说着，他的手就摸到门把，可尝试两下后，林清野后知后觉，顾祈安根本没有开门的想法。
    他转头看向驾驶位，刚想好好的再说一遍，顺便为自己刚才的话道歉时，就见顾祈安收回搭在方向盘的手，双臂环胸，大臂上的鲸鱼因为他的动作更显生动，可鲸鱼的主人此时却是一副无赖的样子。
    “不放，你现在要不自己乖乖把地址输进去，要不我就在半夜两点打电话找你们班主任要地址。”
    无赖！土匪！强抢民…！
    林清野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疯了会想给这人道歉，这种人就应该……
    后面恶毒诅咒的话林清野说不出来，他现在也没空想，眼看着顾祈安真要拿手机，他咬牙点开导航，狠狠的敲着屏幕输地址。
    他对顾祈安这人的混账程度早就体验过了，甚至不知道这人有没有下限，比起这种混蛋，林清野更害怕惊动叶敏静，大不了拿他当那群人一样对待，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叶敏静…他做不到。
    导航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顾祈安不说话，林清野就继续看向窗外，视线不经意瞥到镜子中自己的脸，蓝色的创可贴格外的显眼。
    林清野想碰一下，可他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住了。
    其实……顾祈安和那群人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不会对自己好，除了叶敏静外，顾祈安算是第二个帮过自己的人。
    夜晚的小镇很空旷，但并不代表路会好走，特别是到后半程，有好几次顾祈安都怀疑自己的车一定是被树枝刮了。
    导航提示目的地近在眼前，顾祈安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瞬，车就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慌乱的晃了一眼，一个巨大的土坑近在眼前，而他们此时正不可控的冲进坑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等车停稳，顾祈安转头时，刚好看见惊魂未定的少年，他眼中的懊悔显而易见。
    林清野将唇瓣咬的泛白，满脸愧疚：
    “刚才忘了让你在前一个口就转弯，我有段时间没来这边，他们挖塘……”
    “人没事就好，你等会儿我看看怎么出去。”
    顾祈安对此真无所谓，镇上回家的路这么多，要是每条路的情况都了解林清野就不用上学了。
    坑有点深，万幸没有泥泞，顾祈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底是爬上来了，等两人晃晃悠悠停在目的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刚才一直忙于认真开车，等到地才发现少年的愧疚已经要把他自己裹住了，当他看过去时，明亮的眼眸惊慌又无措的挪开，可不一会儿，林清野又自己看了过来。
    “顾……”
    就他开口的语气，顾祈安不用听后面的话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伸手像是捏小狗似的揉了下少年的脖子，另一只手指指外面逐渐变色的天空。
    “不用难过，每一次意外都是上天的安排，要不是刚才走错路，咱们现在能同甘共苦的一起欣赏日出吗？既来之，则安之。”
    说完，顾祈安刚好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林清野看着他，发现这人好像真的不在乎，他说这句话也是真的因为能见到日出而开心，他没有因为怪罪自己。
    这个想法让少年的内心感到陌生，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慢慢的，他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鼻尖萦绕着酒精味中还含着些许淡淡的，只属于顾祈安的味道，令人安心。
    在经历完一个戏剧性的夜晚后，他们一起花费时间欣赏意料之外的日出。
    期间，林清野总是控制不住的想看身边人，指甲深陷手掌留下明显的痕迹，少年努力让自己躁动的心归于平静。
    就这样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