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落雁镇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经过的军队越来越多，有时是整编制的骑兵，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有时是溃散的伤兵，缺胳膊少腿，眼神空洞。
    而镇上的女人们开始囤积粮食，男人们则聚在一起，修补加固镇口的栅栏和土墙。
    就连云铁匠的铁匠铺也日夜炉火不熄。
    他不再打农具，转而打造短刀、矛头，有时还有粗糙的盔甲片。
    而云中广在一旁帮忙，抡起铁锤的架势已颇有几分父亲的风范。
    “手腕要稳，落点要准。”
    云铁匠正在指点着儿子说：“打兵器不比打锄头，差一分，战场上那可就是生死之别。”
    听罢，云中广点点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
    随后他更使劲的一锤一锤砸下去，铁砧上溅起火星，叮当声在寂静的午后传得很远。
    孟心溪有时会来送水，看着云中广赤裸的上身被炉火烤得通红，背上还有几处新添的烫伤疤痕，心里便一阵酸楚。
    见此情形，孟心溪悄悄将自家配的烫伤膏塞给云铁匠，悄声说：“云伯伯，这个给中广哥用。”
    云铁匠接过孟心溪递过来的药膏，叹了口气道：“溪丫头，难为你有心了。”
    “中广哥他……非要上战场吗？”孟心溪忍不住喏喏的问。
    看到孟心溪的表情，云铁匠沉默良久后，才说：“广儿性子像我，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他是镇上年岁最长的男丁之一，该担起责任。”
    云铁匠说着，眼眶有些发红，“可是他娘去得早，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云铁匠的神色让孟心溪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退出来。
    待孟心溪走到门口时，她听见云中广在哼一首塞北的小调，调子粗犷，词却听不清。那好像是牧人唱给远方情人的歌，她听镇上的老人哼过。
    与此同时，李时泽也在忙碌。他的腿伤虽未痊愈，但已能拄拐行走。
    现在这个局面，也很难说大人会继续送家里的小娃娃去读书。
    思虑再三，李时泽找到落雁镇的里正，建议组织镇上的妇女儿童学习简单的包扎和急救。
    “我爹的书院可以充当临时医所。”李时泽对里正说，“我和心溪可以教大家辨认草药、处理伤口。”
    落雁镇的里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姓周，年轻时也当过兵，左脸上有道疤，据说是被羌人的弯刀划的。
    听到李时泽的建议后，他打量了李时泽半晌，点头：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心思细。行吧，这事交给你去办。”
    于是，每天下午，书院里便聚集了二十多个妇女和半大孩子。
    孟心溪教大家辨认止血的草药——三七、白及、地榆……
    而李时泽则讲解如何清洗伤口、包扎固定。他用木板和布条做了简易的夹板，演示如何固定断骨。
    “时泽哥儿懂得真多。”有妇人赞叹。
    听闻此言，李时泽只是笑笑，随后道：“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现学现卖罢了。”
    但孟心溪知道，他为了准备这些，几乎熬了几个通宵。
    有好几次，她夜里起来，都能看见隔壁李家书房的灯还亮着。其间，李夫子的咳嗽声不时传来，父子俩似乎在低声讨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