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像是刚从冰海里捞起来一样，浸透了真丝睡衣。
    胸膛剧烈起伏，眼前还残留着梦中支离破碎的画面——无止境的追逐、刺耳的刹车声。。。。。。
    记不清多少次了，一模一样的噩梦如影随形。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起来。安然侧身抓起手机。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眯了眯眼。
    “说。”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而谨慎的声音：“安少，确认了。艾菲公寓C座1506。”
    “带他到西山公馆。”安然顿了顿，“……别伤着他。”
    挂了电话，安然开了房间的灯。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沓显眼的文件上。文件的边角已经卷曲、磨损，泛着被反复摩挲后的污浊黑色。
    是冷亦辰公司的介绍。“辰星科技”，一个陌生又刺眼的名字。
    半个月前秘书将这份初步调查报告放在他桌上时，他盯着封面那个模糊的、被偷拍到的侧影，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
    找到了。不是幻觉。
    七年了，冷亦辰。
    呵。安然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一双桃花眼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真他妈像个鬼。
    半小时后，黑色的跑车如同幽灵，撕裂雨幕，疾驰向郊外的西山公馆。
    ……
    冷亦辰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太阳穴内侧持续钻刺，喉咙干得发烫，四肢沉重得不听使唤。
    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陌生的天花板，简洁到冰冷的设计，不是酒店，也不是他的任何一处住所。他试图移动，却发现双手被分别束缚在床两侧的金属栏杆上，用的是柔软的皮质束带，不至于受伤，却也无法挣脱。
    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挣扎着抬起头。
    房间正中的那张沙发上，安然好整以暇地坐着，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正微微歪着头，看着冷亦辰，专注的眼神让人脊背发凉。
    “安然？！”
    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愤怒，“你他妈疯了？！这是什么意思？绑架？啊？！”冷亦辰用力挣扎，手腕被磨得生疼。
    安然端起身边的威士忌酒杯，一饮而尽。
    “七年了，”安然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还能认出我，还算乖。”
    “你他妈……”冷亦辰气得几乎要笑出来，“安然，你他妈抽的什么风？！”
    “很早之前，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安然抬眼，正正地看向冷亦辰。
    “你先放开我！安然”冷亦辰胸口剧烈起伏，所有骂人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安然走近俯下身，红着眼看着冷亦辰的青筋，像一根毒刺，扎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当初是我家对不起你，为什么走的是你？”
    “事情都过去了，安然，你先把我放。。。。。。”
    下一秒，安然低头，狠狠的咬住了冷亦辰的唇。
    冷亦辰痛得全身猛地一震，脖颈下意识地后仰，想要逃离。但安然的手臂铁箍般紧紧锁住他。疼痛尖锐而真实，瞬间击穿了因镇静剂而残留的昏沉。
    安然对这细微的抵抗毫不在意。在一阵泄愤的啃噬之后，安然的舌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用力撬开冷亦辰因吃痛而微松的齿关，野蛮地探了进去。
    “唔……！”冷亦辰的闷哼被堵在喉咙深处。
    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安然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所有感官，带着酒精的凛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搅动着、掠夺着口腔里每一寸空气。
    冷亦辰的双手在被固定的皮带上拼命挣扎，手腕处的皮肤因为剧烈的摩擦瞬间泛起红痕，勒痕深深嵌入。
    “放开……安然！你混蛋！”冷亦辰的声音因挣扎和缺氧而断断续续，他曲起膝盖试图顶开身上的人，身体剧烈地扭动。
    安然压制着冷亦辰肩膀的那只手增加了力道，另一只手开始粗暴地扯拽冷亦辰身上昂贵的西装和衬衫。
    离开了那被蹂躏得红肿的唇，喘息粗重，眼底是翻滚的黑色浪潮。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骤然暴露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冷亦辰的抵抗在安然绝对的力量和体重的压制下，显得苍白无力。安然似乎对他每一分挣扎都了如指掌，用膝盖更狠地抵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精悍的胸膛，紧窄的腰腹……逐渐暴露在灯光下，也暴露在安然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中。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喘息与布料摩擦声中，安然俯下身，滚烫的唇再次落下，这次没有啃咬，只是轻轻的吻了上去，再次抬起头，眼角的泪砸到了冷亦辰嘴角。
    冷亦辰仰着头，急促地呼吸，看着安然通红的眼睛，突然就不挣扎了。
    天花板上的灯光在泛着水光的眼中，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
    安然第一次见到冷亦辰，是在初三那年NOIP的赛场上。
    考场空气混浊，弥漫着紧张和电脑散热器的焦糊味儿。安然本来不需要这玩意儿镀金，家里一句话就能把他塞进世界任何一所名校。他来，纯粹是对那点代码和算法的原始兴趣，一种解构秩序、掌控虚拟世界的快感。
    安然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视线扫过旁边座位时，顿住了。
    极其扎眼的少年。不是那种张扬的好看，是冷的，像高山雪线以上没人触碰过的冰棱，干净，剔透，带着锋利的锐角。侧脸线条利落，鼻梁很高，薄唇紧抿。尤其那双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在键盘上敲击精准又流畅。
    安然看着他冷静地审题，周围的考生都在抓耳挠腮，少年却几乎没有停顿地编写、调试，屏幕上绿色的“Accepted”一个个跳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有趣。
    安然眯了眯眼，这个人比题目有意思。
    安然本以为这只是个插曲。没想到，在海城国际高中高一开学典礼上，他又见到了那个少年。
    新生代表上台发言。聚光灯下，少年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定制校服，白衬衫，深色西装，却硬是穿出了清冷孤绝的味道。他站在台上，身姿挺拔，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冽平稳，像山涧溪流，报告着千篇一律的励志与感谢。
    “冷亦辰……”安然低声念着台上人胸牌的名字，浅浅的勾了勾嘴角。
    发言结束，礼貌的掌声响起。冷亦辰微微鞠躬，走下舞台。
    安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侧幕。
    “看什么呢？”旁边传来白晓南的声音。
    白晓南家里是做娱乐产业的，捧红了半个娱乐圈的明星，也是横着走的主儿。他顺着安然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舞台，耸了耸肩。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周嘉浔和许子赫也来了。”白晓南压低声音，“我早上在校门口看见他们了，他俩一起从周嘉浔车里下来的。”
    安然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没接话。
    “听说他们俩现在形影不离的，”白晓南继续八卦，“初二听说你们闹掰了之后……我还以为你们仨这辈子都不会说话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安然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得，不提这个。”白晓南识趣地换话题，“晚上”迷踪”新开业，去不去？听说请了柏林的DJ。”
    “再看。”
    典礼终于结束，学生们涌出礼堂。海城国际高中的校园设计得像高端度假村，大理石步道两侧是精心修剪的园艺，远处的钟楼在九月的阳光下泛着金色光泽。
    安然和白晓南随着人流往外走，在通往主教学楼的中庭，看到了四五个人围成一个半圆，中间是冷亦辰。
    为首的是赵阳，穿着定制的校服外套，袖口上不起眼的地方绣着家族徽记的暗纹。赵家从政，往上数三代都在某个系统里深耕，是学校里“有权”那一拨的代表。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生代表吗？”赵阳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明显的嘲讽，“演讲稿背得挺熟啊，下了不少功夫吧？”
    旁边几个跟班配合地笑起来。
    冷亦辰手里抱着刚领的教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听说你是特招进来的？”赵阳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冷亦辰面前，“靠成绩？真有意思，这地方什么时候看成绩了？”
    他伸手，拍了拍冷亦辰的肩膀——动作看似随意，力道却不轻。冷亦辰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怀里的教材差点滑落。
    “这儿呢，跟你们那些平民学校不一样。”赵阳的手指顺着冷亦辰的肩膀往上，戳了戳他的胸口，“在这儿，得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吗？”
    冷亦辰抿了抿唇，眼神沉静得像深潭。他没说话，也没后退，只是那样站着。
    赵阳有些被这种沉默激怒了，又推了他一把。这次力道更大，冷亦辰后退半步，鞋底蹭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周围已经有学生驻足观望，但没人上前。大家交换着眼神，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面露同情但脚步没动。海城国际的规则很简单——有势的干不过有钱的，有钱的干不过有权的。赵阳属于第三种，而冷亦辰，什么也不是。
    安然站在十几米外，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
    白晓南在他旁边啧了一声：“赵阳又开始了。那小子谁啊？看着面生。”
    “新生代表。”安然说，声音平淡。
    “难怪，不懂规矩。”白晓南摇摇头，“赵阳最烦这种”靠本事进来”的，觉得掉价。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什么？”安然反问。
    白晓南愣了愣，随即笑了：“也是，关我们什么事。”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赵阳又开口了，这次声音更大，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我说，你要不跪下来给大家认个错？承认你这种人不配跟我们坐在一个教室里，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
    跟班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冷亦辰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直视赵阳，一字一句地说：“让开。”
    声音不大，但清晰坚定。
    赵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往后仰了仰：“哟，还挺硬气？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冷亦辰说试图从侧面绕过去，赵阳一伸胳膊拦住了他。
    “我让你走了吗？”
    气氛骤然紧绷。
    “安少，走了。”白晓南拍了拍他的肩。
    安然没动。
    他看见赵阳又推了冷亦辰一把，这次冷亦辰手里的教材终于掉在地上，散落开来，冷亦辰蹲下身去捡。
    赵阳抬脚，作势要踩上去——
    “赵阳。”
    安然的声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中庭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安然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去。白晓南愣了一秒，跟在他身后。
    赵阳看见安然，脸上的嚣张收敛了些，但依旧挂着笑：“安少，这么巧。教育新人呢，你要不要也来两句？”
    安然没理他，径直走到冷亦辰面前。
    冷亦辰刚捡起最后一本书，站起身，对上安然的视线。
    冷亦辰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安然的目光移到了冷亦辰校服领口被扯得微乱的褶皱，和手背上因为用力捡书而凸起的青筋。
    “他是我朋友，”安然转身面向赵阳说，“赵公子，高抬贵脚咯。”
    中庭里一片死寂。
    赵阳的表情僵在脸上，几秒后，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安少，这……什么意思？这小子你认识？”
    “需要向你汇报？”安然挑眉。
    赵阳的脸色变了变，眼神在安然和冷亦辰之间来回扫视，“安少，这小子就是个特招生，你何必——”
    “我说得不够清楚？”安然打断他，上前一步，安然比赵阳高半个头，此刻垂着眼看他。
    赵阳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扯了扯嘴角：“既然是安少的朋友，那当然算是误会一场。”
    他后退一步，给身后跟班使了个眼色，一群人迅速散开。
    安然这才转身，重新看向冷亦辰。
    冷亦辰抱着书，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结了冰的湖，清澈得能映出安然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冷亦辰问。
    安然歪了歪头：“什么为什么？”
    “帮我。”
    “想帮就帮了，需要理由？”安然勾起嘴角，那笑容里有种漫不经心的肆意，“不过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了，冷同学。”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我这个人，很计较得失的。”
    说完，他转身，拍了拍白晓南的肩膀：“走了。”
    白晓南看看冷亦辰，又看看安然的背影，赶紧跟上。
    走出十几米后，白晓南忍不住问：“什么情况？你真认识那小子？”
    “NOIP见过。”安然说。
    “就这？”
    “就这。”
    白晓南一脸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安然双手插回裤袋，没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冷亦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张扬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转角。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教材，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上，还留着半个鞋印。
    他伸手，轻轻拂去灰尘。
    中庭的阳光正好，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钟楼传来整点的钟声，悠长地回荡在校园上空。
    冷亦辰抬起头，望向安然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