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美食破案,初显锋芒 第二十四章:米铺暗语,棋局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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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没怎么睡。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轮番上演着老夫人的素笺、谢云舟温润却刺人的话、还有粮铺那汉子低沉的暗语。脚踝已经不疼了,但心里那根弦绷得发颤。
她轻手轻脚起身,没惊动里间熟睡的翠儿。舀了瓢井水洗脸,冰冷的水激得她一哆嗦,睡意彻底没了。换上最不起眼的灰布衣裙,头发用布巾包好,脸上特意抹了点锅底灰,让脸色看起来蜡黄憔悴些。
镜子里的人,像个为生计早早奔波的贫苦妇人。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破绽,才揣上些散碎铜钱和一小块银子,轻轻拉开后门。
晨雾还没散,街巷空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鸡鸣和早市开张的响动。她低着头,脚步匆匆,专挑小巷走。偶尔遇见一两个同样早起的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无人留意她。
东市离西城有些距离,她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到的时候,辰时刚过,市集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卖菜的、卖肉的、卖早点摊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
“陈记粮铺”的招牌很显眼,铺面也大,门口堆着麻袋,伙计正忙着卸货。几个早起的百姓已经在排队买米。
林晚晚混在人群里,慢慢往前挪。心跳得有些快,手心也出了汗。她不知道来接头的是谁,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只能按照暗号来。
轮到她了。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精瘦的老头,打着算盘,眼皮都没抬:“要什么米?”
“十斤上等粳米。”林晚晚声音不高,尽量平静,“要……霜降后的新谷。”
打算盘的声音停了。
掌柜抬起眼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完全不像个普通粮商。他什么也没说,只对旁边一个伙计道:“阿贵,带这位娘子去后头仓房,挑最好的”霜降新谷”。”
叫阿贵的伙计是个憨厚模样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对林晚晚道:“娘子这边请。”
林晚晚跟着他,穿过前铺,走进后面的院子。院子很大,堆满了粮袋,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气味。阿贵引着她走到最里面一间独立的仓房前,推开厚重的木门。
“娘子稍候,我去取米。”阿贵说完,转身走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仓房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透进些微光。地上堆着些杂物,空气里有灰尘和霉味。林晚晚站在原地,心跳如鼓。她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
【弹幕(早起观众不多,但都很活跃):】
【主播到了!好紧张!】
【这地方看着不像接头地点啊,阴森森的。】
【那个掌柜眼神不对劲,绝对是练家子。】
【萧景珩的人这么神秘?】
【主播小心,我觉得有诈!】
弹幕的担忧也是她的担忧。她悄悄挪到门边,耳朵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有远处市集的隐约喧哗,和风吹过粮袋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就在林晚晚快要忍不住想推门出去时,仓房角落的阴影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林姑娘果然守时。”
林晚晚猛地转身,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看向声音来处。
一个人影从堆叠的麻袋后缓步走出。依旧是深灰色的普通布衣,面容平凡,正是昨日去铺子里吃面的那个汉子。只是此刻,他身上那股市井气息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属于军人的沉稳锐利。
“是你。”林晚晚松了口气,但戒备未减。
“是我。”汉子走到光线稍亮处,目光平静地打量她,“姑娘不必紧张。王爷让我来,是传话,也是问话。”
“王爷……有何吩咐?”林晚晚稳住心神。
“姑娘昨日通过”茶楼”递来的口信,王爷收到了。”汉子开门见山,“三条线索,指向明确,分量不轻。王爷想知道,姑娘手中,是否还有更具体的东西?比如……账本原本?或是能指证关键人物的铁证?”
果然是为了暗账!萧景珩不满足于线索,他要实质证据。
林晚晚早有准备,她垂下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艰难:“民女……不敢欺瞒王爷。周掌柜确实留了些东西给民女,但……并非账本原本,而是一份他亲笔所录的摘要和线索指引。民女已据实以告。至于原本……周掌柜只说”另存”,民女实在不知在何处。”
她半真半假。交出了核心线索(惠通银号、白氏、三皇子),但隐瞒了具体证据存放地点(地库钥匙在孙德海处)和周福的绝笔原件。这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也是必须保留的底牌。
汉子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他沉默片刻,道:“王爷让我转告姑娘:线索有价值,但不足以动其根本。三皇子与白氏树大根深,若无铁证,难伤其分毫。若姑娘确有难言之隐,或可换一种方式合作。”
“何种方式?”林晚晚问。
“姑娘的铺子,生意兴隆,往来人等繁杂。”汉子缓缓道,“王爷需要一双眼睛,一只耳朵,留意西城乃至京城某些特定人等的动向、言谈。尤其是……与南楚相关,或与户部、漕运旧事有牵连的。”
林晚晚心头一震。萧景珩这是要她做暗探?利用“晚来风”作为情报收集点?
“民女……只是一个开食铺的妇人,恐怕难当此任。”她本能地想推脱。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万劫不复。
“姑娘过谦了。”汉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能于细微处窥破拐子案,能得周福临终托付,能引得南楚质子与侯府老夫人相继注目……姑娘绝非常人。王爷并非要姑娘涉险,只需留意日常所见所闻,若有异常,设法递出消息即可。作为回报……”他顿了顿,“王爷会保你铺子平安,不受宫里、漕帮乃至其他势力侵扰。你父亲的案子,王爷也会继续推动重查。”
威逼与利诱,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不答应,可能失去萧景珩的庇护,独自面对各方压力。答应,则彻底卷入权力斗争,成为萧景珩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林晚晚指甲掐进掌心。她讨厌这种被摆布的感觉,但现实残酷,她没有太多选择。
“王爷……需要民女留意哪些方面?”她问,声音有些干涩。这是变相的同意。
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递过来:“这上面,有几个名字和商号,姑娘记下即可,不必留存。留意与这些人往来密切的客人,尤其是谈及”南货”、”旧账”、”北边生意”等话题的。若有异样,或听到特别的消息,可在铺子门口挂一盏红色灯笼,自会有人来联络。”
林晚晚接过纸条,迅速展开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五六个名字,有她听过的京城富商,也有完全陌生的。她强迫自己记下,然后将纸条递还。
汉子接过,就着角落里一个废弃的油灯引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另外,”他补充道,“谢质子那边,王爷希望姑娘保持现状,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他若再有什么举动或言语,也请姑娘留心。”
这是要她双面周旋?既要为萧景珩收集情报,又要应付谢云舟的试探?
林晚晚心头苦涩,只能点头:“民女明白。”
“今日之事,出此门即忘。”汉子最后道,“十斤粳米,姑娘稍后自会拿到。往后如何联络,姑娘已知晓。告辞。”
他说完,身形一闪,便隐入麻袋后的阴影中,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仓房里又只剩下林晚晚一人,和空气中淡淡的纸灰味道。
她靠在门板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从今天起,她就不再只是一个想安稳度日、为父申冤的孤女了。她成了萧景珩埋在民间的一颗暗子,一颗可能随时被牺牲、也可能因此获得生机的棋子。
粮铺伙计阿贵很快扛着一袋米进来,憨笑着递给她:“娘子,您的米,上好的霜降新谷,十斤足秤。”
林晚晚付了钱,接过那袋沉甸甸的粳米。米袋粗糙,谷物的香气透过麻布散发出来。她抱着米,走出仓房,穿过院子,重新汇入东市喧嚣的人流中。
阳光已经有些刺眼,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一切都那么鲜活平常。可林晚晚却觉得,自己和这烟火人间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她抱着米,慢慢往回走。脑子里反复回忆着纸条上那几个名字,强迫自己记牢。又想着萧景珩的要求,谢云舟的威胁,老夫人的旧情,还有那本藏在暗处的、真正的暗账。
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她周围缓缓收紧。而她,必须在网彻底落下之前,找到破局的关键,或者……学会在网中生存,甚至利用这张网。
回到“晚来风”时,已近巳时。翠儿见她抱着一袋米回来,有些奇怪:“姑娘,您一大早出去,就是买米?咱铺子里还有呢。”
“碰巧遇到好的,就买了些。”林晚晚随口应道,将米放进后厨。她洗了把脸,换上平日做生意的衣服,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仿佛刚才那场决定命运的暗面交接从未发生。
铺子照常开门营业。熟客陆续上门,顺子跑前跑后,翠儿在后厨帮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只是林晚晚的目光,在扫过某些客人时,会多停留一瞬;听到某些谈话片段时,耳朵会不自觉地竖起。
下午,来了几个行商打扮的客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边吃边低声谈论着今年的皮货生意和北边关市的动向。林晚晚给他们上菜时,状似无意地搭了句话:“几位爷是从北边来的?听说今年关市查得严,生意不好做吧?”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看了她一眼,笑道:“老板娘消息灵通。是不好做,税卡多了,规矩也变了。不过嘛,总有路子。”他压低声音,“南边有些朋友,就喜欢北边的皮子,价钱给得也爽快。”
南边的朋友?林晚晚心里记下了,脸上却只是笑着劝酒:“那几位爷可要尝尝我们店里的辣子鸡,开胃,驱寒。”
她将“北边生意”、“南边朋友”这几个关键词暗自记下。这或许没什么,但按照萧景珩的要求,任何涉及南北关联的异常,都需要留意。
接下来的两天,林晚晚都保持着这种高度警觉的状态。她像一只蛰伏的蜘蛛,安静地待在“晚来风”这张网上,感受着每一丝微弱的震动。
第三天傍晚,打烊前,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上了门。
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绸衫,面容姣好,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独自一人,要了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坐在角落里,吃得极慢,眼神时不时飘向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怕被人看见。
林晚晚起初没在意,只当是个寻常妇人。但当她去收碗时,那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忽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问道:“老板娘……你这里,可认识……认识西城以前开杂货铺的周福周掌柜?”
林晚晚心脏猛地一跳,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停,平静地收起碗筷,同样压低声音:“这位娘子认错人了吧?周掌柜?不太熟,只记得他家铺子前阵子好像走了水。”
那妇人眼神一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她匆匆放下几文钱,起身就要走。
“娘子留步。”林晚晚忽然叫住她,从柜台后拿出一个油纸包,“今日剩下些桂花糕,不嫌弃的话,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妇人愣了一下,看着那油纸包,又看看林晚晚平静温和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接过油纸包,低声道了句“多谢”,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林晚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眉头微蹙。
这妇人是谁?为何突然问起周福?看她神情,不像是寻仇,倒像是……寻亲,或者寻找依靠?
是周福的亲戚?还是……赵三的妹妹,周福的妻子,周王氏?
她想起暗账上周福的绝笔:“赵三妹周王氏,亦知部分内情,然为保其子,噤声多年。”
如果真是她……她为何突然出现?是走投无路了?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林晚晚走到门口,挂上了那盏一直收在柜台下的、崭新的红色灯笼。
暖红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亮起,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她知道,今晚,或许会有新的消息,或者……新的麻烦,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