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快门无声 第五十五章雨夜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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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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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安全屋的漫长夜晚
彩信里的那行字在手机屏幕上幽幽发光:「林泽宇不要的孩子,我们要。考虑一下?」
孙自娇盯着那行字,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雨声密集,楼下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原地,像一头蛰伏的兽。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递给沈薇薇。
沈薇薇看完,脸色煞白:“报警!马上报警!”
“别急。”孙自娇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是那种过度震惊后的反常平静,“报警说什么?说有人给我发了条模糊的威胁短信?王队现在首要任务是处理陈国栋的案子,**乏术。”
“那怎么办?”小雨的声音在发抖,她紧紧抱着平安,狗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孙自娇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一角。那辆车还在,雨刷器偶尔摆动一下,刮开雨水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她忽然想起林泽宇说过的话: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观察。
“薇薇,车牌号。”她说,“用手机拍,放大拍。”
沈薇薇赶紧拿出手机,调到最大焦距。镜头在雨夜里摇晃,但对准了车牌。不是本地牌照,省外号码,但中间两位被泥水糊住了,看不清。
“发给我。”孙自娇接过手机,把照片传给王建国,附言:「这辆车在楼下,跟了我一天。刚才收到威胁短信,关于孩子。」
王建国几乎秒回:「收到。已经派人过去。你们锁好门,别开灯,等我消息。」
孙自娇关掉客厅的灯,三人一狗退到最里面的卧室。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和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
“孙姐,”小雨小声问,“那些人……为什么要你的孩子?”
孙自娇摇头。她也想不明白。如果是为了报复林泽宇,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如果是陈国栋的残余势力,他们应该更想拿到存储卡的备份才对。
手机又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二条彩信。这次没有照片,只有一句话:「明晚八点,滨海公园老码头。一个人来。带U盘备份。」
U盘备份?孙自娇愣住了。她根本没有备份,存储卡里的数据都在王建国那里。对方为什么会认为她有?
除非……这是一个陷阱。对方根本不知道她有没有备份,只是在试探。或者更糟——他们想用孩子威胁她,引出真正有备份的人。
她回复:「我没有备份。」
对方秒回:「你有。林泽宇给你了。明晚八点,见不到东西,见不到你,我们就去医院找你母亲。」
最后四个字让孙自娇浑身发冷。母亲在疗养院,地址是保密的,但既然对方能查到她在哪个医院产检,查到疗养院也不难。
她握紧手机,指尖冰凉。窗外雷声轰鸣,这一次她没有发抖,但腹部传来细微的抽痛——是紧张引起的宫缩。她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
“孙姐,”沈薇薇忽然说,“你看楼下。”
孙自娇凑到窗边。两辆警车无声地驶入小区,停在黑色轿车前后。几个便衣下车,敲了敲黑色轿车的车窗。车窗降下,短暂的交谈后,便衣示意车里的人下来。
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普通的夹克,被带上警车。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干净利落。
王建国发来消息:「人抓到了,是陈国栋以前的司机。审讯需要时间,但你们今晚安全了。明早我派人接你们转移。」
孙自娇回复:「他们用我母亲威胁我。」
这次王建国过了很久才回:「疗养院那边我已经加派人手。但孙小姐,我建议你暂时离开这座城市。去外地待产,等这边彻底清干净再回来。」
「林泽宇知道这些吗?」她问。
「他知道一部分。但他现在……有别的任务。」
别的任务。孙自娇盯着这四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林泽宇的突然“背叛”,赵晴的出现,那些生硬的分手短信——太刻意了,刻意得像一场排练好的戏。
她想起病房里林泽宇抓住她手腕时的眼神,那种深得像要把她吸进去的眼神。想起他无声说出的“对不起”。
如果这一切都是演戏呢?如果林泽宇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长。她颤抖着手打字问王建国:「他在执行任务,对吗?和我分手是任务的一部分?」
王建国没有回复。
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二、病房里的无声独白
同一片雨夜里,林泽宇站在病房窗前。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虽然右臂还吊着,听力完全丧失,但身体底子好,恢复得比医生预期快。
赵晴坐在床边整理资料——她确实是警察,刑侦支队的,这次被抽调来配合王建国的工作。此刻她正在看陈国栋残余势力的活动报告,眉头紧锁。
“他们动作比我们想的快。”赵晴用手语说——这几天她进步神速,已经能和林泽宇进行基本交流,“今天抓到的那个司机,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林泽宇转身,用手语问:「孙自娇那边安全吗?」
“王队加派了人手。但对方用她母亲威胁她,明晚约在滨海公园。”赵晴顿了顿,“你真的不告诉她实情?她怀孕了,这种压力……”
「告诉她更危险。」林泽宇的手势很坚决,「对方在监视她。如果她表现得不够”心碎”,不够”绝望”,他们就会怀疑。一旦怀疑,她才是真的危险。」
赵晴叹气:“那你呢?你准备演到什么时候?”
林泽宇看向窗外。雨点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眼泪的轨迹。他用手语说:「演到我能接近他们的核心。演到我能拿到他们转移资产的证据。演到……所有人都相信我真的堕落了。」
“包括她?”
林泽宇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很久,才缓缓比划:「尤其是她。」
赵晴合上资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闪电划过,照亮两人在玻璃上的倒影。“林泽宇,你有没有想过,等任务结束,你可能再也解释不清了?有些伤口,一旦划下去,就算愈合了也会留疤。”
「我知道。」林泽宇的手势很轻,「但我父亲教过我——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他当年选择了,现在轮到我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王队答应我,会保护好她和孩子。这就够了。」
赵晴还想说什么,但林泽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王建国的加密消息:「司机交代了,明晚的约是个陷阱。他们不止想要U盘备份,还想抓孙自娇做人质,逼你现身。计划有变,你需要提前接触他们。」
林泽宇回复:「怎么接触?」
「明天上午,会有一个”中间人”来病房找你。他是陈国栋以前的律师,现在想自保,愿意牵线搭桥。你要表现出对警方的失望,对生活的怨恨,最重要的是——表现出对钱的渴望。他们才会相信你真的”堕落”了。」
林泽宇盯着屏幕,很久,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他走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份遗嘱。纸张已经有些皱了,上面歪斜的字迹记录着他自以为是的“安排”。现在看来多么可笑——他连自己的命都安排不了,还想安排身后事。
他把遗嘱撕碎,冲进马桶。碎纸在水流里旋转,消失。
赵晴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问:“后悔吗?”
林泽宇摇头。他拿起纸笔,写下一行字:「如果我回不来,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布袋,里面是一枚银质的项链坠——做成胶片卷轴的样子,打开可以放照片。他已经放好了,是他偷拍的那张孙自娇在工作室的侧影,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脸上,她正在缝纫,神情专注。
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我的光,愿来世早点说爱你。」
赵晴接过布袋,眼眶红了:“非得这样吗?”
林泽宇笑了笑——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笑,但笑容里全是苦涩。他在纸上写:「我爸当年走的时候,应该也这么想。有些话,来不及说,就成了永远。」
窗外雨声渐歇,但夜色更浓了。
三、凌晨的决定
凌晨三点,孙自娇还是没睡着。她躺在黑暗里,听着小雨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一切:林泽宇避开的目光,赵晴熟稔的动作,那条冰冷的分手短信。
还有那句“林泽宇不要的孩子,我们要”。
她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七周,孕吐还没开始,但身体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乳房胀痛,容易疲倦,情绪起伏大。医生说这些都是正常的,是身体在为孕育新生命做准备。
可是如果这个新生命,从一开始就不被父亲期待呢?
不。孙自娇忽然坐起来。不对。林泽宇不是那样的人。那个会在雷雨夜给她播放海浪声的男人,那个用命去换父亲真相的男人,那个在病床上还惦记着给孩子起名字的男人——不会因为一场变故就轻易放弃。
除非……他不得不放弃。
她抓起手机,打开和林泽宇的聊天界面。那些冰冷的分手话语还躺在那里,像一把把刀子。但她现在重新读,读出了别的东西——太过工整,太过“合理”,像在背诵台词。
她翻到更早的聊天记录。两个月前,她感冒发烧,他连夜送药过来,在工作室守了一夜。她醒来时看见他趴在缝纫机上睡着,手边还放着体温计。
那时候他写:「下次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别硬撑。」
她回:「怕打扰你工作。」
他:「你永远不是打扰。」
孙自娇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擦掉,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
她打开加密相册——里面存着一些重要文件的照片,包括存储卡里部分资料的截图。她挑选了几张不关键但能证明“备份存在”的图片,打包,上传到云端,生成一个加密链接。
然后她给那个陌生号码回复:「备份我有。但我要先确认我母亲安全。明早九点,疗养院门口,我要见到她,才能谈下一步。」
发送后,她关掉手机,躺回床上。心脏跳得很快,但她异常平静。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林泽宇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危险。但她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和她一起战斗。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雨停了,世界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孙自娇看着晨曦一点点浸透窗帘,想起林泽宇说过的一句话:天亮之前是最暗的,但只要撑过去,光就会来。
她不知道光什么时候会来。
但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要学会自己发光。
清晨六点,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回复:「可以。但只能你一个人来。如果发现有警察,交易取消,后果自负。」
孙自娇回复:「我一个人去。」
发送后,她删除了这条对话记录。然后她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一件宽松的连衣裙——能遮住还未显怀的小腹。她从抽屉里拿出防身喷雾,塞进包里。
沈薇薇醒了,揉着眼睛问:“孙姐,这么早?”
“我去趟疗养院,看看我妈。”孙自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常,“你们在家等我,王队的人应该快来了。”
“我陪你去吧?”
“不用。”孙自娇摇头,“我妈最近情绪不稳定,见生人容易激动。我一个人去就好。”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小雨和不安的平安,对沈薇薇说:“如果我中午还没回来,联系王队。”
“孙姐……”沈薇薇察觉到了什么。
孙自娇笑了笑:“没事,就是去看看妈妈。很快回来。”
她拉开门,走进晨光里。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下到一楼时,她看见王建国派来的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了——但她没过去,而是从侧门溜了出去,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
“去西郊疗养院。”她说。
车子启动时,她看了眼后视镜。安全屋的窗户里,沈薇薇正焦急地打电话。对不起了薇薇,孙自娇在心里说。但这件事,我必须自己去解决。
出租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孙自娇靠在后座,手轻轻护着小腹。
宝宝,她无声地说,妈妈今天要去做一件勇敢的事。如果爸爸在演戏,那妈妈也不能输。
手机震动,是王建国的来电。她没接。
几分钟后,短信来了:「你去哪了?立刻回安全屋!」
孙自娇关掉手机,看向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开始新的一天。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平常的早晨,正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而她,正独自驶向一场未知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