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弋赶到队里，又是一桩突发案件，忙得脚不沾地。取证、排查、连夜审讯，等初步理出个头绪，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他靠在办公室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摸出手机。
    屏幕干净，没有未读消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他拨通程时木的电话。
    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皱紧眉，又打家里座机。漫长的忙音。
    心里的不安陡然放大。他立刻起身，抓起车钥匙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老陈：“帮我查一下我弟学校教务处和班主任的电话，马上发我。”
    电话刚挂，老陈的短信就来了，附带两个号码。程弋先拨了班主任王老师的。
    “王老师，我是程弋。程时木今天去上学了吗？”
    “程警官？”王老师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懵懂，“……现在才六点不到啊。应该……还没到校吧？出什么事了？”
    程弋没回答，直接挂了，又拨教务处。同样没人接。
    他油门踩得狠，警车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闯了一个红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碎片：程时木昨晚异常沉默的脸，低垂的眼，那句含糊的“听见了”，还有更早之前，电话里那句石破天惊的“喜欢”和之后冰冷的警告。
    车子猛地刹停在小区楼下。他几乎是冲上楼，钥匙捅进门锁时手竟然有点抖。
    门开了。屋里一片死寂。
    “程时木！”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带回音。
    没人应。
    他几步走到程时木卧室门口，门没锁，一把推开。
    房间里空空荡荡。床铺整理过，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书桌上的课本练习册堆叠整齐。窗帘拉着，光线昏暗。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一脚踩空。
    走过去，拉开衣柜。里面空了一半。常穿的几件衣服和那个他背了好几年的旧书包不见了。
    书桌上，手机充电线孤零零地躺着。手机没带。
    程弋站在原地，血液好像瞬间冷了。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小叠整整齐齐的现金，最上面压着一张纸条。
    他走过去，手指有些僵，拿起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程时木那笔略显潦草却努力写工整的字：
    哥，钱我还你。我走了。别找。
    纸条下面，是那一千八百块钱。崭新的一叠，像是刚从银行取出来的。
    程弋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纸条边缘被他手指无意识攥得发皱。
    别找。
    他猛地转身，冲出房间，几乎撞在门框上。他一把抓起玄关桌上的车钥匙，手指碰到冰冷金属时才意识到自己呼吸急促得厉害。
    下楼，发动车子，引擎咆哮声在清晨格外刺耳。他先去了学校，抓住几个刚到的学生问，都说没看见程时木。教务处刚开门，老师被他煞气腾腾的样子吓到，连忙查记录，确认程时木昨天之后就没再来过。
    他又开车去了那几个程时木常去的篮球场、游戏厅、烧烤摊，甚至周浩家。都没有。周浩揉着睡眼，一脸茫然：“木哥？没见啊？他怎么了？”
    手机响了，是老陈。“程弋，西郊那边有新发现，你得……”
    “我弟不见了。”程弋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帮我找。立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语气严肃起来：“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你……”
    “不知道。可能昨晚。”程弋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把他照片发内部系统，协查通报。车站，高速路口，所有他能去的地方……”
    “程弋，”老陈声音沉下来，“规矩你懂，失踪不到24小时，而且他是自己走的……”
    “我说找！”程弋猛地提髙声音，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立刻找！”
    电话那头顿住了。几秒后，老陈道：“……好。我马上安排。你先别急，他一个半大小子，能跑哪儿去……”
    程弋挂了电话，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长鸣，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无数画面闪过：程时木笑嘻嘻凑过来讨嫌的样子，挨骂时梗着脖子不服输的样子，昨晚低着头沉默的样子，还有更小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磕磕绊绊喊“哥哥”的样子。
    ——“哥，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你就从家里搬出去。”
    ——“你是我弟弟。”
    别找。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焦灼。他重新发动车子，警笛拉响，朝着城北汽车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必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