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天了。
    陆允再没见过黎兆霆。
    他每天站得笔直，制服熨得平整。
    电梯“叮”一声，心就跟着悬起来。
    抬头看，不是他。
    眼神暗下去，心里也空落落的。
    周五傍晚，周锐来通知他出外勤。
    陆允心口一跳，面上平静地应了。
    他没问去哪，做什么。
    只是心底那点期待，悄悄冒了头。
    目的地是中环一栋老建筑里的俱乐部。
    厚窗帘遮得严实，深色木墙透着年头，空气里混着雪茄和皮革味。
    陆允提前到了，安静等着。
    他没料到黎兆霆会来。
    直到那扇实木门被推开，那个他惦念了十几天的身影，带着一身冷冽的雪松气，在几个高管簇拥下走了进来。
    陆允心口像被撞了一下，随即狂跳起来。
    他几乎本能地挪到黎兆霆身后侧方，垂眼，敛息。
    黎兆霆像是没注意到他，目光淡淡扫过场内，和迎上来的顾夜宸点了点头。
    他一出现就成了焦点。
    几个老板立刻围上去寒暄。
    他只微微颔首，话不多，走向最里面的牌桌。
    陆允落后两步跟着，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牌局开始。
    黎兆霆没下场，只懒洋洋陷在角落沙发里，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雪茄。
    昏暗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
    陆允静立在他身后阴影里，像道沉默的影子。
    可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地描摹着那个慵懒的身影。
    牌桌上，黎兆霆的助理**不行，几轮下来筹码少了一截。
    对手魏承轩气焰渐长。
    魏承轩把玩着筹码，目光扫过黎兆霆：
    “黎少，今天手气不行？还是手下人不得力？”
    黎兆霆晃着酒杯，眼皮没抬，只淡淡对身后说：
    “你顶两局。”
    所有目光瞬间钉在陆允身上。
    魏承轩愣住，旁边一位老总犹豫道：
    “黎少，让保镖上？这桌底注不小……”
    魏承轩嗤笑，眼神在陆允脸上转了转：
    “黎少身边真是藏龙卧虎。这位小哥长得比明星还亮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黎氏新签的宝贝呢。”
    这话暗示得露骨，周围静了几分。
    陆允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紧。
    顾夜宸端着酒杯过来打圆场，话里却抬了陆允，护着黎兆霆。
    魏承轩哼笑，打量陆允那身简单衣着，把筹码一丢：
    “黎少，光玩没劲。既然派了秘密武器，咱们添点彩头？”
    黎兆霆抬眼：“怎么玩？”
    魏承轩身体前倾：
    “赌城东影视基地三年冠名权。我赢了，黎氏退出，而且，”
    他瞟向陆允，“让这位小哥陪我喝杯酒。我输了，《星耀之路》的承办权归你。”
    四周响起抽气声。
    所有压力都压到陆允肩上。
    黎兆霆毫无犹豫：“可以。”
    他甚至没回头，淡淡补了句：“陪魏少好好玩。输了，你知道后果。”
    这话像石头砸在陆允心上。
    他不能输。
    他平静地走到牌桌空位坐下，开始整理筹码。
    手指修长，动作不紧不慢，把每个筹码都摆得整齐。
    第一局，陆允牌不算好。
    魏承轩加注，气势很凶。
    陆允跟了。
    公共牌亮出。
    魏承轩露出赢定的笑，他手里有一对K。
    “看来运气在我这边。”他推出大量筹码。
    大家都以为陆允要弃牌。
    他却抬眼看了魏承轩一眼，那眼神墨黑。
    然后推出更多筹码。
    “加注。”
    魏承轩脸色变了，最后还是跟了。
    摊牌。
    陆允亮出的牌成了顺子。
    “怎么可能！”魏承轩脱口而出。
    陆允没说话，默默把赢来的筹码拢到面前。
    只有他知道，在庙街那些地下棋牌室，他学的不光是**，还有看人和算概率。
    他学这些，只想离黎兆霆的世界近一点。
    接下来几局，陆允像个精密的算盘。
    魏承轩接连判断失误，筹码肉眼可见地减少。
    连输几局，魏承轩脸上挂不住了，话里有话：
    “听说黎少最近在影视圈动作大，身边人都能空降当主角了。黎氏娱乐嘛，不就是黎少一句话的事？”
    陆允整理筹码的手指顿了一下。
    侮辱他能忍，但扯到黎兆霆不行。
    他抬眼看向魏承轩。
    那里面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魏承轩对上这眼神，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下一局，陆允牌风骤变，变成充满侵略性的碾压。
    魏承轩被逼得冒汗。
    又输一局后，魏承轩气急败坏摔牌站起来，想指向黎兆霆理论。
    就在他身体前倾时，陆允“正好”也起身挪动筹码。
    桌下的鞋尖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擦过魏承轩脚踝。
    魏承轩脚踝一麻，跌坐回去。
    周围安静了。
    可真正的失控在后面。
    魏承轩彻底恼了。
    他猛地又站起来，动作太大，手肘撞到身后服务生的酒盘。
    整盘香槟杯朝着黎兆霆方向倒去。
    玻璃碎片和酒液眼看就要溅到他身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陆允像道黑色闪电从座位跃起，冲到黎兆霆身前。
    他用手刀精准劈在托盘边缘。
    托盘和酒杯砸在旁边空地，碎片四溅。
    同时他另一只手护在黎兆霆头侧，用自己的肩膀后背挡住所有飞溅的玻璃渣。
    等众人回过神，只看见陆允挺直的背影挡在黎兆霆前面。
    陆允缓缓转身，面向吓傻的魏承轩。
    他眼里平时的温顺全不见了，换成一种幽深的暴戾。
    周身的低气压让魏承轩几乎窒息。
    陆允向前半步，声音低哑冰冷：“魏少，管好你的手脚。”
    就在陆允濒临失控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他的后腰。
    是黎兆霆。
    那手带着体温，透过薄薄衬衫烙在陆允皮肤上。
    陆允身体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周身骇人气场瞬间消散。
    黎兆霆没看魏承轩，只看着陆允绷紧的侧脸：
    “没事了。”
    陆允喉结动了动，收敛所有情绪，垂眼退回到黎兆霆身后半步。
    黎兆霆这才转向面如死灰的魏承轩，指尖在桌边轻敲两下：
    “魏少，还玩吗？”
    魏承轩脸由白转青：“……不玩了。”
    他起身要走，黎兆霆抬手拦住：
    “《星耀之路》，明天上午十点，我让法务去你公司办手续。”
    魏承轩胸口起伏，眼神阴沉地扫过陆允，最后撞上黎兆霆的目光。
    他知道今天栽定了。
    “……行。”
    他挥开黎兆霆的手，转身离开。
    黎兆霆站在原地整理袖口，淡淡吩咐：“收拾干净。”
    人散得差不多时，顾夜宸晃过来，递给黎兆霆新酒，目光扫过垂眼静立的陆允：
    “兆霆，你这小保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看老板。那是护着眼珠子的狼崽子。别玩脱了。”
    黎兆霆冷眼瞥他：“做好你的事。”
    顾夜宸耸肩：“放心。不过你这小朋友真有意思，庙街的野路子，玩出了华尔街的心眼子。”
    回程的车里一片沉默。
    黎兆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陆允看着窗外，手背上被玻璃划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你的**，”黎兆霆突然开口，“不像短期能练成。”
    陆允身体微绷：“小时候……在庙街混过。”
    黎兆霆没再追问，只“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两下。
    把黎兆霆送回顶楼办公室后，陆允照例进书房检查。
    确认无误，他转身要走，目光却扫过宽大的黑檀木书桌。
    一份边缘带着红色暗纹的文件夹，随意放在桌角杂志旁。
    那暗纹陆允认得，是黎氏内部标记重要文件的符号。
    它放的位置太显眼了，和黎兆霆平日一丝不苟的习惯不太一样。
    陆允脚步顿住。
    心脏沉沉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