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欢呼着跟上，却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脚下一滑！
    “啊——！”惊呼未落，一只手已稳稳抓住他后衣领，将他拎了回来。
    顾屿惊魂未定，下意识紧紧抱住顾琛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像只受惊的幼兽寻求庇护。
    然顾琛身体一僵，似乎很不习惯这种亲密。
    他想拉开顾屿，但低头看到那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瓣，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下去。
    “笨死了。”他语气不耐，却任由顾屿抱着，背对着他，目光投向池水。
    锦鲤悠闲摆尾，阳光融融。
    顾屿抱着他，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热和气息，满足地蹭了蹭。
    哥哥后背好宽，好安全。
    那时的他，也曾无意识地划过顾琛的脊背，隔着薄薄T恤，感受少年骨骼的轮廓。
    那份被包容，被保护的安全感，是他童年温暖的底色。
    此刻，指尖在顾琛脊背上下滑动着，与记忆中那个午后的触感，竟意外地奇异重合了。
    顾屿低低笑了，笑声很轻，带着气音，在寂静卧室里如同叹息，浸满了浓得化不开近乎绝望的甜蜜。
    他将额头抵着温热的肩胛骨，身体因压抑笑意而微微颤抖。
    多好啊……那时阳光正好，顾琛的后背就是他全世界。
    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声里便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哽咽。
    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在顾琛后背上，留下一个微小瞬息泯灭的痕迹。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他只能像个窃贼，在对方毫无知觉的夜里，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汲取儿时垂手可得的温暖？
    指尖停留在那沉稳心跳的源点，温度真实却遥远。
    他知道，天总会亮。
    这份拥抱，终将结束。
    指尖无意识收拢，在光滑脊背上留下几道微红掐痕，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
    他想起更小的时候，腺体初次分化，疼得在床上打滚。
    顾琛冲进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怀抱强劲有力，清冽雪松气息瞬间抚平了他所有恐惧与疼痛。
    那时他眼里有关切，有担忧，有心疼。
    可那样的眼神，又是何时消失的呢？
    是从他第一次在书房，偷偷拿起顾琛的外套将脸埋入，却被撞破时？
    是从他十六岁那个初夏午后，撞破树下那场亲吻时？
    还是在他成年后，用尽手段只为靠近，却让顾琛眼底彻底筑起寒冰时？
    时间像把钝刀，将他从顾琛世界里一点点剥离。
    那个会为他停下脚步，会把他从池塘边拎回的哥哥，最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顾总”。
    而现在他只能死死抱着，像藤蔓缠绕着赖以生存的大树，汲取所有阳光和养分。
    然而，现在这份宁静，却被持续震动所打扰。
    嗡嗡嗡——
    嗡嗡嗡——
    声音来自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口袋。
    顾屿眉头拧紧，他看了一眼身旁依旧沉睡的顾琛，确认对方没有被惊扰，才掀开被子下床。
    赤裸的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拿起不知疲倦震动的手机，快步走向卧室的落地窗边。
    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压低，带着被强行压抑的躁郁：“说。”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原本还残留着些许缱绻温存的眼眸沉了下去，变得深不见底，锐利如刀。
    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听着，许久，他才低语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将手机攥在手里，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过身，重新走回床边。
    俯下身，拿起一旁睡衣，托起顾琛手臂，为他仔细穿好，系好腰带。
    做完这一切，他凝视着顾琛在睡梦中依旧英挺的眉眼，缓缓低下头，将一个吻，印在了顾琛额头上，一触即分。
    没再停留，已然转身，拿起自己衣物，迅速地走出了卧室房门，缓缓将门带上，隔绝了内里一切。
    儿时我打开窗，你朝我走来，我告诉你门在我左侧。
    现在我关上门，我怕你走来，告诉我是绝望永别。
    清晨第一缕微光，在深色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金线。
    顾琛意识从深沉宿醉中缓慢上浮。
    头痛，如同被重锤钝击过，沉闷地占据着太阳穴。
    喉咙发干发紧，火烧火燎。
    他蹙着眉，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天花板，简洁冷硬的线条，是属于他自己卧室。
    他尝试动了动，除了宿醉带来的不适，其他并无其他异样。
    记忆碎片如同被搅浑的水，浑浊不清。
    顾琛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身上穿着舒适睡衣，显然是有人帮他换过。
    颈后传来细微痒意，他下意识地伸手挠了一下，并未多想。
    掀开被子下床，温热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残留酒气和宿醉疲惫。
    洗完澡，换上熨烫妥帖的衬衫和西裤，又恢复了平日冷峻威严的模样。
    下楼时，忠伯正指挥着佣人布菜，见到他，微微躬身：“大少爷，早餐准备好了。”
    餐厅里，长桌另一端，还多了一人。
    首席助理齐司明正端坐在一旁，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显然已等候片刻。
    “顾总，早。”见顾琛下来，齐司明立刻起身。
    “嗯。”顾琛淡淡应了一声，在主位坐下。
    忠伯适时地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放在他手边。
    “昨晚麻烦你了，司明。”顾琛拿起杯子，语气平淡，显然认定是齐司明送他回来。
    齐司明面色如常，微微颔首：“您言重了，顾总。这是我分内之事。”
    忠伯在一旁布菜，闻言也温和地接话道：“先生昨晚回来得晚，是齐助理和我扶您上楼的。衣服已经让佣人熨烫整理好了。”
    顾琛点了点头，并未怀疑。
    他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餐桌那个常坐位置——空着。
    “顾屿人呢？”他问了一句，便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忠伯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恭敬地回答道：“二少爷昨夜似乎并未回来歇息，他房间没人，床铺也是整齐的。”
    齐司明端起咖啡杯的手稳如磐石，接口道：“可能二少爷剧组有事，忙得太晚，就在外面歇下了。”
    顾琛切割煎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询问。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的碰撞和齐司明偶尔汇报今日行程的安排。
    用完早餐，顾琛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齐司明立刻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门厅，走向等候在门外的座驾，最后驶向了顾氏集团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