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尽移在公司看夕阳，冬日的傍晚来得早，日月同辉。
    景一跟他通气，告诉他南皖过去了。
    公司的安保系统设计师之一就是南皖，公司的人也都认识他，所以无论哪种门卫都拦不住他。
    韩尽移理了理并不凌乱的书桌，关掉办公室所有的灯，然后打开安全逃生通道一层一层往下走。
    每走一阶，他都能想起一些无关紧要但又割舍不掉的生活琐碎。
    比如高三翘课爬墙出去上网，被站在围墙外面的南皖堵截；
    高中毕业后篮球场上的告白；
    为了庆祝毕业与正式交往开越野车穿行荒漠的旅途；
    戈壁星空下的第一个吻；
    大一军训时每天的一瓶冰水与防晒喷雾；
    科技比赛领奖台上某人的大放异彩；
    大四告别晚会上的一展歌喉；
    大三凛冬暴雪中漫步的身影；
    毕业当天为他整理衣襟的年轻博士；
    ……
    韩尽移走到腿肚发软，他把头仰起，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楼梯，令人头晕目眩。
    再低头往下，黯淡的楼道里有个模糊的影子。
    韩尽移眨了眨眼，视线清晰起来，南皖从昏暗中破出，胳膊还上挂着被汗水打湿的外套。
    这里是五十多层。
    韩尽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走不动了，累得一开口就想喘。
    南皖逮到人，抒出一口长气，往上迈了几大步，长臂一展，把韩尽移圈了起来。
    韩尽移回过神来，动了一下，被南皖拍了后背，“乖，让我缓缓。”
    “没意思的，南皖。”韩尽移说：“我们继续不下去。”
    “那你哭什么？”南皖摸到他脸上的湿润：“舍不得就别舍。”
    两个人在执拗方面不相上下。
    “年初团建去滑雪，你的名字我填家属栏了。”南皖道：“我知道没什么运动是你韩尽移不会的。”
    “把小王八蛋也带上吧，不然等回来咱家就没了。”
    “还有尽移，你欠我一样东西。”南皖仍在喘息，气息急促：“我少了个盒子。”
    那枚戒指得赔多少钱呢？
    韩尽移想完，凉凉道：“弄丢了。”
    “我说少了个盒子。”南皖低低地笑了：“你从不审题。”
    韩尽移后知后觉抬起手，份量已经变了。
    “小崽子真能翻。”南皖把他紧紧抱住：“我都藏那么严实了。”
    韩尽移终于发现了自南皖身体传递过来的颤抖。
    他的大脑仿佛才开始运转，慌忙道：“你疯了吗？快出去！”
    无敌如南皖也会有弱点，韩尽移是其一，其二就是怕黑。
    公司楼道里本该有感应灯的，但韩尽移一直没在意它为何没有亮起。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是南皖把公司电路系统毙了。
    就为了不让他出正大门。
    说到底南皖会有这毛病也是他造的孽。
    两个小屁孩去山里挖什么宝藏，结果掉进深坑。
    南皖让他踩着自己爬出去搬救兵，一来一回耽误了许久，之后就有了这个毛病。
    深山的夜太黑太静，南皖蜷缩在坑底等待救援的模样是韩尽移心中的一根长刺。
    死拖活拖把人带出去，这一层是空荡的员工餐厅。
    玻璃窗外是即将落幕的漫天红霞。
    “深呼吸深呼吸。”韩尽移挪到落地窗前，让光尽可能照在南皖身上。
    南皖一手撑住玻璃一手揽住韩尽移的腰，不由分说来了个缠绵的吻。
    餐厅也被黑暗笼罩，对面大楼的广告灯箱亮起，拯救了心乱如麻的翰尽移。
    无论他们目前是什么关系，他都不想南皖有任何闪失。
    南皖尽兴的描摹韩尽移的唇峰与嘴角。
    韩尽移热泪滚汤，现在心率不齐气息不稳的角色对调，他呼吸困难，整颗心脏都要炸裂般跃动。
    几乎要被双方折磨疯掉的两人胡搞蛮搞到整座城市灯火辉煌，除夕夜的烟火绽放。
    韩尽移在南皖的体温中失神地想：MD，年三十还得擦公司玻璃。
    南皖偶尔也会很粘人。
    有韩尽移在，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是可以忍受的。
    他让韩尽移坐在腿上，闭着眼从手臂摸到手腕、指节。
    碰到那枚重新打磨过的新型合金戒指，韩尽移收缩指尖，夹住了南皖的五指。
    “爱情和梦想，我都可以牢牢握住。”南皖在他耳畔嗓音低沉，姿态亲昵地讲：“你和它都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我想在国土上做出一番事业，放弃你和远渡重洋都不是我想要的，尽移，我的梦想现在戴在你手上，它就那么点大，不要嫌它重好么，它比一般的戒指要轻很多。”
    节庆的烟火忽明忽暗映在玻璃上。
    感光地砖将它描摹出来，延续了这份转瞬即逝的美好。
    都说南皖宠韩尽移，可谁又知道韩尽移多疼南皖呢。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香饽饽发小。
    不看紧点，一不留神就会给人叼去了吧。
    狼性觉醒的翰尽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衣衫不整地说要去领证。
    南皖还算冷静，趁着黑灯瞎火清理了场地，而后恢复电路系统，薅人进电梯。
    年夜饭还是赶上了，但拆家的那只哈士奇并不在。
    那条许愿项链落在被睡出人形轮廓的沙发垫上。
    仿若轰轰烈烈大梦一场，醒来却一丝波澜都没有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