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鹤 02.红梅几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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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没有走正门离开,而是又一次翻窗跃了出去。
等他刚将窗户关好,一转头,就看见了悠哉斜靠在离窗不远处喂雪的玄衣男子。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赶紧去捂住白布遮挡的嘴,以免自己被吓得叫出声而惊动屋里的主子。
两人无言对视一眼后,牧清便由着玄衣男子领头,光明正大的去了在主屋最东边,此时正冒着炊烟的厨房。
这并非是身为暗卫的牧清胆大包天、不怕暴露,只是这偌大的一个皇子府,却如那零星栽着的几株红梅一样。
一眼望去,除了踩雪行走的两人外,再无一点人影踪迹。
堂堂景国五皇子府,除了一明一暗的侍卫外,竟连个下人都没有。
迎着风雪一路进到厨房后,两人将身上沾染的雪片抖落。
牧清转身关好房门再次回过身来,一把扯下遮挡头的白布,与刚才在楚茫那说话的青涩声音极为匹配的少年俊容展露出来。
言思鹤进到厨房后就直接将少年晾在了一边,转而走到灶台处,十指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握上了锅盖把手,提起了正在因白雾蒸腾而跳动的锅盖。
看着锅中已然快要熬好的粥,他将锅盖放至一旁台上,手伸进暗襟里,不疾不徐的拿出了一小包油纸包着的东西。
少年主动凑上前去瞧,言思鹤打开的纸包里是一些粉末状的物体,只见他再次将手伸至铁锅上方,把准力道后将纸里面的粉末抖落一部分进了粥里。
牧清一眼就认出了言思鹤手上的粉末,但还是一脸不解的开口询问,“统领,上头不是说了以后不用给五殿下吃这个药了吗?”
言思鹤抖完粉末后拿起洗净的长柄瓷勺伸入锅中,直至将粉末搅拌得彻底融入粥后,他才咬文嚼字道,“上头说的是我们五殿下回浮玉京后才能停止用药。”
牧清听了还是不解,“可我们现在不就在皇城了吗?”
言思鹤瞥了少年一眼,“我们这次回京的目地,不过是皇帝一纸诏书上的金陵阁寿宴,待寿宴一过,去留还未可知。”
话未完,他颇有些无奈的继续道,“况且,他们不知道这药若想停用,就只能靠循序渐减的办法。”
“如若不然的话,主屋里那位十年都没能养好的腿一下子突然好了,只怕会彻底怀疑我了。”
少年虽看见他倒入粉末的剂量相较比之前还多了些,但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完事后,言思鹤又拿起火钳蹲下身去,拨动起灶里快烧完的柴火,为这道粥做最后一道工序。
他手上动作不停,问道,“说说吧,你们又聊了什么?”
牧清虽是楚茫的暗卫,却也是他言思鹤的下属。这些年来楚茫在暗中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而楚茫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言思鹤没有明确说明牧清和谁聊天,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也没聊什么。”
虽是这样说,但牧清抬手刮了刮在冷风中冻红的鼻尖后,便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他是如何潜入宫中拿到纸块,楚茫再如何交代他的。
言思鹤将少年的滔滔不绝安静听完,发觉少年此时也跟着蹲了下来。
“不过……”
牧清用手肘顶了顶身旁人的臂膀,稚嫩未消的脸露出了八卦的表情,但还是先告状道,“统领,殿下骂你是”登徒子”唉!”
“你这是都做了什么啊?让殿下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放过调查你。”
灶口里的火焰窜动,时不时发出木柴燃烧时“噼啪”的声响。
从里照出来的火光忽明忽暗,打在玄衣男子脸上后,直叫人看不清他此时作何神情。
言思鹤回忆起刚才楚茫由着他安排的乖顺模样。
这人无权无势、双腿还废了这么些年,其间的衣食住行全靠的是他来打理,虽说这其中他也有因美色偷偷占些小便宜,但这人非但不心存感激、对他信任有加,还背地里调查他、骂他。
还真是一个……
思及此,言思鹤抬眼看了看上方的锅,眼里幽黑深邃,一种想法冒了出来。
不过略一思索后还是暗暗摇了摇头,在心里把这个小白眼狼骂了回去后,他这才打消了起身再往锅里加药的想法。
他们的这位五皇子殿下,果真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和。
言思鹤手里拨动的火钳停了下来,褐色双瞳中映出了灶口里逐渐熄灭的残光。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灶口里飘出来的燃木余灰,拿起台上的青瓷白碗,缓缓打开锅盖后盛出白软的细粥来。
看着自己这已有多年的做饭手艺,他唇角轻勾,从鼻翼深处哼笑出声。
遂又不正经的伤怀起来,“我一个侍卫,除了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把他供着养着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可怜我一个跟了他十年的忠心侍卫,如今竟落得惨遭怀疑的下场,真是叫人难言尔尔。”
“……”
牧清听完,眉骨抽搐,僵硬的抬头,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好好打量了一遍他的统领,最后少年的面容上露出了一脸“谁信你谁是狗好吧!”的表情。
言思鹤自知自己演技夸张、好不要脸,在无视了下属的表情后,轻咳一声转换回了正常态度。
把盛好的粥放上托盘,听着外面风雪撞得木门嘎吱作响,言思鹤褐色眼眸盯着散发雾气的白粥出神,手下意识的就搭上下巴摩挲着。
过了一会儿,他回神斟酌道,“不过,我的身世若一直是个谜也不见得是个好事,还得想个办法圆一下。”
少年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那你想好用什么身份了吗?”
言思鹤边去找了个大瓷碗边答道,“嗯。”
“十年前我和殿下说我是从东边逃难来的难民,亲娘死后又被亲爹抛弃,他那时对我感同身受才答应带我一起去中州。”
回忆起十年前的事,他竟一时有些感慨。
当年他十二岁出头,却在暗卫营训练了已有五年之久,后来得上头指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潜伏在五皇子楚茫身边。
随即他便得知了楚茫母妃逝世不久,又被皇帝独自一人送往中州时,他当机立断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苦守车道几天几夜,最后只为等那人一来就扑上去演一出好戏。
“只是后来……”
言思鹤将大瓷碗盖在了粥碗上,此时的粥碗一整个被盖得严严实实,就算外面的风雪再大也毁不掉这粥丝毫。
他这才心下满意,继续道,“后来嘛,殿下长大了,学会了怎么看人、怎么用人,虽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开始怀疑我当初接近他的目的了。”
“所以。”话一顿,言思鹤端起托盘,朝木门走去。
“这个身世能不能圆出来,就看牧下属你怎么编排我了。”
他用手肘顶开门后,回头朝还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少年露出了一个“相信你可以”的眼神。
“走了。”
语毕,玄衣男子一脚踏入风雪而去。
次日。
内侍监高淳突然拜访,意召五皇子楚茫入宫。
待行至皇宫后,言思鹤被命守在宫门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