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偶尔把99%的世界忘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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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么两天,同学们也都疲了乏了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换谁也无力继续在这儿研学。陈老师通知各位同学次日一早就启程返校。
    因为被拐妇女不止邱巧一个,天色渐晚,他们决定先把犯罪嫌疑人带走,只留了几位刑警支队的队员在村里保护她们的安全。警车的红蓝灯光彻底消失在村口拐角时,邱巧正坐在杨奶奶家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帕子。
    简纯正在找她,警察来后她陪着去山上又走了一圈刚下山看见她就凑了上去,手里帕子上绣着半朵没完工的玉兰花,跟先前见的一般,针脚歪歪扭扭的。
    “邱巧姐”简纯在她旁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
    邱巧没看她,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简纯从口袋里掏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包,是之前在山洞灶台缝里找到的,纸都泛黄发脆了。
    “邱巧姐,我看上面有个巧字是你的吗”
    邱巧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帕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接过纸包,指尖触到纸页的那一刻,肩膀开始轻轻打颤,像被风刮得摇晃的芦苇。纸包里裹着张字条,字迹娟秀却有力,还有一小包褐色的粉末,闻着有股草木灰的涩味。
    邱巧的指尖划过那张泛黄的字条时,指腹能摸到纸面粗糙的纹路,她抬头看向简纯泪水齐下“命运弄人,到底是让我独活了”
    简纯不解的看向邱巧。她慢慢讲述了那段往事:
    卢桐和我是同校大学生。她那时是我学姐大我几岁,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何时对她有了那种感情。我们在野外写生时确定了关系。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迷了路,出于好心送她回家没想到被骗来了这儿。刚来的时候杨奶奶对我不错,卢桐却遭受着非人待遇,她只有每早跟我一起上山采药时才能吐露心声。
    日子持续了一年之久。到了她们的一周年纪念日。
    杨奶奶带着钟乙和她们一起去采药。她们采药累了就寻到了僻静的石屋休息。意外发现了那本被阿花带去的蛊术秘籍。邱巧眼里的光比灶膛里的火还烈,盯着卢桐的眼睛,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种嘛,就种这个。书上说种了情蛊,两个人就再也分不开了,生同衾,死同穴,多好。”
    卢桐比她大几岁,指尖在邱巧划开的伤口上轻轻按了按,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她眉头皱得很紧:“巧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蛊虫钻进血管的时候,疼得能让人打滚,有的人疼到晕过去,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而且它不是锁,是牵。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会跟着疼,像心被攥住一样,日夜不得安宁。你年纪小,扛不住这个。”
    “我扛得住!”邱巧把受伤的手指往卢桐面前凑了凑,血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痕,“上次被杨奶奶用藤条抽后背,我没哭,冬天在井边洗冻得硬邦邦的衣裳,手裂得像松树皮,我也没哼过一声。这点疼算什么?”她仰着脸,眼里全是对永远的憧憬,“我不管什么牵不牵的,我就想跟你捆在一起。在这里,谁都能欺负我们,只有我们自己能抓住自己人。种了这个,我们就是自己人里最亲的,比亲姐妹还亲。”
    卢桐看着这双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黑色的药膏,先抹在自己指尖的伤口上:“这是止痛的,等会儿要是疼得受不住,就咬我胳膊,别硬撑。”
    邱巧立刻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才不咬你,我要忍着,让你看看我有多能扛。”
    卢桐没再说话,只是把提早发现的竹筒打开,里面的蛊虫细如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她先让自己的指尖血滴进去,蛊虫立刻缠了上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全是决心。她抓住邱巧的手,将两人的伤口对齐,轻声说:“别怕,我在。”
    蛊虫钻进皮肤的瞬间,邱巧才知道卢桐没骗她。那感觉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往骨头里扎,又麻又烫,顺着胳膊往心口爬。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却没哼一声,只是死死盯着卢桐。卢桐的脸已经白了,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还在对她笑,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孩子。
    “疼就喊出来”卢桐的声音在抖。
    邱巧摇摇头,反而把卢桐的手抓得更紧:“不疼……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后来卢桐走的时候是秋季寻常的一天。邱巧正在田里割稻子。心口突然像被巨手攥住,疼得她直不起腰,镰刀掉在地上,稻穗撒了一地。她疯了似的往回跑,跑到卢桐被关的柴房时,人已经没气了,嘴角还留着血迹。那天邱巧没哭,只是觉得心口那个地方,像被蛊虫啃出了个洞,风一吹就疼。
    再后来,邱巧在卢桐枕头下找到了那封信和一方帕子。那封信是卢桐趁人不注意时写的
    “巧巧,情蛊我留了解药,在灶膛第三块砖后面。别学我犟,疼了就解开。我走了,你得好好活,你一定可以逃出去,走我没走过的路,成为大画家,过好自己的后半生,别想我,爱自己就够了”
    邱巧把信贴在胸口,那里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像卢桐在轻轻掐她。她没去找解药,就那么揣着那点疼过了一年又一年。夜里躺在床上,她会摸向心口,那里的蛊虫像睡着了,又像醒着,偶尔轻轻动一下,她就知道,是卢桐在想她了。
    故事说到这儿,简纯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邱巧往前看,她只能看着邱巧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哭的伤心
    “你说你担心我扛不住,”邱巧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些年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熬了这么多年,熬死便算了,是你让他们来救我的吗,你怎么不亲自来骂我怪我,都怨我给缠着你下蛊,让你走都走不安生……”
    “邱巧姐你们那么相爱,卢桐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过活后半辈子的,药就在这儿”简纯将草药小心递向邱巧。
    她笑了笑眼里含着水光毫不犹豫将药草打翻在地“卢桐走了之后这日子就没意思了,苟活这一生我累了,往后我能活多久,能走到哪一步全看天意了”话落便拿着帕子回了屋。
    现在到简纯坐在门槛上发愣了,直到张延找到她。
    “你对熬夜有什么执念吗”
    简纯双眼通红,明显不想理他。张延看她这副神情也不在多问。仅仅是向她递了根烟。
    简纯没有抽烟的癖好,她只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么干过,烟雾缭绕很难闻。
    “瞿灵没教啊”张延看她迟迟不接“拿着吧,我教你”
    “抽烟是什么好事吗你教我”
    “抽烟当然不是好事,但是有些人抽烟也只是为了缓解坏事带来的不悦”
    简纯半信半疑的接过香烟,很细的一根,看上去外表很漂亮。指尖带着细微的颤。
    “啪”地一声擦亮火机,幽蓝的火苗凑近。她迟疑了一下,微微倾身,将烟尾含进唇间,凑近那簇火。吸气的那一刻,辛辣的烟雾猛地灌入喉咙,呛得她立刻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刚刚干涸的泪意又被逼了出来,脸颊泛起潮红。张延静静看着,没伸手拍她的背,也没说风凉话。只是等她咳得稍缓,才开口“慢点。别过肺先在嘴里含一会儿”
    简纯依言照做,第二次尝试时小心了许多。烟雾在她口腔里缭绕片刻,然后被轻轻吐出。青白的烟丝从她苍白的唇间逸散开来,她体会到一种脆弱的颓靡。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山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声响,和烟草静静燃烧的嘶嘶声。张延也点上了烟,烟雾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像一道无形的、却又暂时连接彼此的屏障。直到那支烟烧了近半,简纯开口“邱巧明明能有好的活法”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卢桐给的后路她都不要”她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她说就看天意能走到哪一步。”简纯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带着些许惋惜,“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的她也可以活下去的”
    “她们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读书,工作,爱自己想爱的人,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底下”她的声音哽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死了,一个疯了困死在这鬼地方”
    张延始终沉默地听着,他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到尽头。直到简纯说完,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浓重的烟味。他才抬手,将烟蒂摁灭在脚下的泥地里,动作干脆利落。然后,他转过头,看向简纯“天意有时候是瞎的”他终于开口“但人能做的,不止是看着”他伸出手指向她快要烧到指尖的烟:“差不多了,别烫着”
    简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烟蒂,依言学着他的样子,将其摁灭在泥土里也摁灭了一些无处安放的悲愤。
    烟草的气味还弥漫在空气里,带着苦涩,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虚脱后的平静。张延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稳定地悬在半空
    “风大了,回去吗”
    简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二人起身走向房屋。
    张延走到房门口想了半天对简纯说“抽烟的确不是个好事,没我的时候不许抽烟”
    左慈跟周无岐总是能在关键时候到场。
    “没看出来啊延哥,你这么关心简纯”
    “简纯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学会抽烟被延哥逮到了”
    “简纯没有我的地方不许抽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张延率先把周无岐拎回屋子叫骂着“我是不是只顾着收拾那个钟乙,把你这个真中二少年给忘了啊”
    简纯手里还残留着香烟的余温。看着邱巧的房间出神。
    “邱巧姐有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她了,等明早起来,她就能跟警察回家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左慈安慰道。
    简纯深深地望向那个屋子
    她们一定很爱彼此吧爱到都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承受蛊虫的痛苦,另一方身死,都能把蛊虫带来的痛苦当做是那个人的思念
    爱到了时至今日邱巧偶尔把百分之九十九的世界忘记还在做着有卢桐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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