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悄然降临，开始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龙家后院的青瓦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
    风卷着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痕，将房间里的烛火晃得忽明忽暗。
    龙家后院的书房内，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刀鞘是鲨鱼皮做的，乌黑发亮，隐约能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便是龙家现任家主，龙啸天。此刻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芭蕉叶上，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雨幕，看清黑暗中隐藏的一切。
    “既然来了，那就现身吧！”龙啸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雨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屋檐下的阴影中滑出，悄无声息地落在积水的青石板上。
    他手里撑着一把纯黑的雨伞，伞面大得几乎遮住了他半个身子，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黑鬼脸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一柄剑的剑鞘上，那剑鞘是黑金色相间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低调而危险的光泽。
    龙啸天的目光落在那剑鞘上，瞳孔微微一缩。
    暗阁的标志，他绝不会认错——那黑金色的配色，以及剑鞘末端那个隐秘的“阁”字印记，正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暗阁的信物。
    “暗阁的杀手，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龙啸天没有起身，手依旧按在佩刀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几分审视。
    他与暗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暗阁虽以接单杀人为业，却极少涉足大家族的内斗，今日突然找上门，绝非好事。
    “想来问候一下龙家主。”鬼脸面具男子开口，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显得有些沙哑，听不出男女老少。
    “听闻龙家四鬼折在了青溪镇，龙家主似乎并不怎么着急？”
    龙啸天的手指猛地收紧，刀鞘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我龙家的事，就不劳暗阁费心了。若是来嘲讽的，那就请回吧，龙家虽不比当年，但还容不得外人放肆。”
    “放肆？”鬼脸面具男子轻笑一声，笑声透过面具传出来，带着几分诡异，“龙家主误会了。我此次前来，是想跟龙家主做笔交易。”
    “交易？”龙啸天挑眉，“暗阁杀手也会做交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鬼脸面具男子往前踏了一步，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圈小小的水洼。
    “洛清灼杀了龙家四鬼，这笔账，龙家主想必不会就这么算了。而我们暗阁，正好也想找洛家做点了断。不如，你我联手？”
    龙啸天沉默了。洛清灼的出现，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
    龙家四鬼是他精心培养的死士，尤其是老四的无影针，更是阴人利器，却没想到会折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洛家与龙家的恩怨，由来已久，三年前他暗算洛清灼的叔父，本以为能一举打垮洛家，却没想到洛家底蕴深厚，不仅没死，反而隐忍至今。
    如今洛清灼横空出世，实力竟如此强悍，若是放任不管，迟早是个大麻烦。
    “联手？”龙啸天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
    “暗阁想要什么？”
    “很简单。”鬼脸面具男子道，“洛家那本《惊仙拳谱》，我们要了。至于龙家，洛清灼的人头，还有洛家在江南的产业，都可以归你们。”
    龙啸天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惊仙拳谱》是洛家的镇族之宝，岂是那么好拿的，更何况，洛清灼能一拳击溃龙家四鬼，实力深不可测，你暗阁有把握拿下他？”
    “有没有把握，不试试怎么知道？”鬼脸面具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龙家主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龙啸天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暗阁行事向来神秘，连真面目都不敢露，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万一你们拿了拳谱，转头把我卖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龙家主多虑了。”鬼脸面具男子抬起左手，将黑金色的剑鞘往前递了递。
    “这剑鞘，是暗阁信物，凭它，你可以调动暗阁在江南的所有力量。若是我们毁约，龙家主大可拿着它去暗阁总坛讨说法——前提是，你有那个命去。”
    最后一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龙啸天却毫不在意。
    他知道，暗阁虽狠，却极重信誉，既然拿出了信物，就绝不会轻易毁约。
    “好，我答应你。”龙啸天缓缓拔出佩刀，刀身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但我有个条件，洛清灼必须由我亲手解决。”
    “可以。”鬼脸面具男子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让他尝尝苦头。”
    话音未落，他突然动了！
    只见他手腕一翻，雨伞不知何时已收在手中，左手握着的剑猛地出鞘，一道漆黑的剑光如同闪电般划破雨幕，直刺龙啸天的胸口！
    那剑光极快，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空气，剑身上还缠绕着淡淡的黑雾，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细小的鬼魂在嘶吼。
    “果然是暗阁的作风，说动手就动手！”龙啸天早有防备，佩刀一横，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铛”的一声脆响，金铁交鸣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两人各退三步，站定身形。
    龙啸天看着对方手中的剑，眼神凝重：“十八黄泉剑，你是暗阁的苏慕？”
    江湖中传言，暗阁有一位顶尖杀手，代号“鬼面”，擅使一手“十八黄泉剑”，剑招阴狠诡谲，剑出如黄泉开闸，鬼神皆惊。而这黑金色的剑鞘，正是鬼面苏慕的标志。
    鬼脸面具男子，也就是苏慕，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挥剑。
    这一次，剑光不再是一道，而是化作漫天剑影，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每一道剑影都带着致命的气息，封锁了龙啸天所有的退路。
    正是“十八黄泉剑”中的杀招——“剑雨”。
    “来得好！”龙啸天低喝一声，佩刀舞得密不透风，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将所有剑影尽数挡下。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带着一股刚猛之气，与苏慕阴柔诡谲的剑法形成鲜明对比。
    刀光剑影在狭小的院子里交织，碰撞出无数火花，落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雨水越下越大，两人的身影在雨幕中快速移动，快得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影子在闪烁。
    龙啸天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混着雨水滚落；苏慕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但握着剑的手却依旧稳定。
    又是数十招过后，苏慕突然变招，剑势陡然收敛，化作一道细线，直取龙啸天的咽喉。
    龙啸天不闪不避，佩刀反转，刀柄狠狠撞向苏慕的手腕。
    苏慕被迫收剑，两人再次分开，站在院子的两端，遥遥相对。
    片刻的沉寂后，两人同时收起了武器。
    苏慕将剑插回黑金色的剑鞘，左手撑伞，右手抚过剑鞘上的纹路，开口道：“龙家主好武功。”
    龙啸天也将佩刀归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苏慕，语气中带着几分欣赏：“你的十八黄泉剑雨，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雨还在下，但院子里的紧张气氛却消散了不少。刚才的交手，既是试探，也是示威。龙啸天试探了自己并非浪得虚名，苏慕也展现了暗阁顶尖杀手的实力。
    “既然话已说开，那合作的事，就这么定了。”苏慕道，“三日后，青溪镇外的破庙，我会让人等你。”
    龙啸天点头：“好。”
    苏慕不再多言，转身踏入雨幕，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那柄黑金色的剑鞘在雨水中划过的残影，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