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方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升腾而出，他立即将大脑袋一歪，躲开热气。拿起一旁的勺子，在锅里来回的搅拌。
    “昨晚吃的让你积食了，今早煮点稀的暖暖胃。”
    王果起身穿衣，边穿边问：“煮的啥啊？”
    “白米稀饭。”
    “那挺好，我也喜欢喝米粥。”王果已闻到了米粥的香味。
    当王果洗漱完后，鲁方将他的那个大海碗盛满米粥，递给王果：“这米放久了，生了虫，我淘洗了好几遍，还是没淘干净，里面有点小虫子，将就着吃点吧。”
    王果接过来，果然看到了碗中飘着几个小黑点，连忙道：“没事儿，当乞丐那会儿，蛆都吃过，这算啥，这还是蛋白质呢。”
    鲁方站在一旁看着王果嘿嘿笑着，眼睛一直盯着王果瞧，越看越喜欢。
    王果双手捧着海碗，低头喝了一大口，霉味夹杂着米香，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仿佛驱散了五脏六腑里盘踞的寒气。他余光瞥见杵在一旁的鲁方，猛地想起家里只有这一个碗，既然现在被自己占着，鲁方只能干等着了，顿时有些歉疚起来。
    “碗就这一个，被我用了，你还得看着我吃……”
    鲁方趁王果吃饭的功夫，随手归拢着散落满地的铁具，头也不抬道：“甭惦记你哥，我待会儿再吃也饿不死。”
    “咱们再去买个碗用呗？”
    鲁方放下手里的铁器，起身擦了擦手，脸上挂着一丝窘迫：“钱？昨个儿都给你做衣裳花光了，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王果：“啊？”昨天不就是给自己订的衣服花的钱吗？那身新衣，竟是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仅相识一日，鲁方便为他倾囊而出，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王果心口。
    鲁方看到王果又端着碗发愣，打趣道：
    “咋？嫌你哥穷了？”
    王果使劲摇头：“没，我只是觉得哥待我实在是太好了。而且，哥有房子，还会打铁打手艺，比我这个乞丐强多了。”
    鲁方哈哈一声：“搁以前，我这身份，被镇上的所有人唾弃，觉得自个儿铁定要打一辈子光棍，哪存过钱？谁成想会把你给捡了回来，以后我可得攒钱了。”
    王果也跟着笑，然后低头继续喝稀饭。
    半碗米粥下肚，王果就感觉饱了，怕再次积食，不敢继续吃，于是将剩下的半碗米粥递给鲁方，“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儿？”鲁方接过后，毫不在意地就着王果用过的碗沿，“咕咚咕咚”将剩下的粥喝光，又俯身舀锅里的剩饭。
    待鲁方也吃完后，王果接过鲁方手中的碗筷，去洗刷。
    鲁方则抄起门口倚着的大扫帚，走到院子里扫雪。
    王果收拾妥当，拎起门后的小笤帚，开门跟出去帮忙。
    鲁方抡开膀子挥动大扫帚，弄得雪花飞溅，院内铺的青石从大雪下渐渐显露，瞥见王果拿着个小笤帚出来后，连忙喊道：“外头冷，快进屋去！”
    王果刚出屋子，寒气袭来，瞬间被冻的打了一个冷颤，下雪的时候还没觉得多冷，没想到下完雪后，天气竟然变得如此寒冷，空气凛冽如针，连呼吸都感觉像针扎一般刺痛。
    “帮你扫会儿，活动开了就不冷了，再说我也不能干坐着，多干会活能消食。”
    “那行吧，受不了就进屋烤火。”
    两人将小院内的雪扫作一堆后，王果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竖起身子拄着笤帚把，呼呼大喘气，呼出的暖气瞬间凝结，就像正在喷云吐雾。
    鲁方看着累的正在大喘气的王果，那红彤彤的小脸真是好看，心头痒得如同百爪在挠，真想搂在怀里亲下去。
    王果的到来，像一缕阳光刺破鲁方积年的孤寂，让他恨不能将这颗天上掉下的小果子揣进怀里，永不撒手。
    “累了就歇会，我去外面扫扫街面。”
    王果拎着小笤帚紧跟上：“我和你一起。”
    鲁方对王果而言，是恩人，更是仅有的依靠。唯有紧靠他身边，王果才能感受到那份踏实，他一刻也不愿离开。
    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人陆续的出来扫雪，鲁方沿着自家门口，挥舞着大扫帚虎虎生风，一条小道随着鲁方的前进渐渐的延伸到了大街上。
    王果拿着小笤帚跟在鲁方的身后，将地上留下的残雪拢到路边。
    当鲁方和王果终于将家门口正对的这条大街上的厚厚的积雪清扫干净的时候，日头已升得老高，照耀在这片洁白的世界上。
    积雪反射着太阳光，让王果不由得眯起眼睛。
    鲁方抬头，望到了远处缓缓行来的一队人马，一把攥住王果冰凉的小手，拉他退回自家门边。
    鲁方将大扫帚立稳在墙根，把王果冻僵的双手包在自个儿温热的手掌里搓揉着，然后对王果低声说：“是军队的人过来了。”
    双手被鲁方温暖的大手捂着，寒意被那滚烫的大手驱散，王果望向逐渐行来的队伍，问：“他们经常来镇子上吗？”
    鲁方点头，道：“军营离这不远，他们经常路过这里。”
    王果立时想起前段时间数月颠簸的逃亡，不自觉地往鲁方宽厚的背后缩了缩。
    鲁方见他如此，只无声地笑笑。
    随着军队的临近，王果看清了最前面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魁梧身影。
    只见这位将领骑在一匹高大黑马上，马身筋肉虬结，四蹄踏雪宛如叩击地面的铁锤。马上将军体魄雄健，身披铁甲，胸前护心镜上一道深刻的斜划痕扭曲了映出的街景。头盔下，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两道粗黑蚕眉趴在上面，下半张脸尽掩在浓密虬髯之中。
    瞧着将军威风凛凛的样子，王果顿时羡慕不已，心里不由得暗想：要是鲁方也穿上这身盔甲，必定比这位将军还威风！
    当军队路过家门口时，鲁方低声对王果介绍：“最前头这位，是咱们的镇国大元帅熊辉熊将军，我们现在的太平日子全靠他在边关镇着呢。”
    正骑在马上的熊辉，听到路旁有人在说自己，循声侧头看去。
    然后，他瞧见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身后，探出的半张清俊少年面庞。
    熊辉看着王果的小脸，心中疑惑：咦，这小孩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在哪见过吗？脑子里没这号人啊。旁边那高个子青年我倒是知道，是个匈奴人留下的种，这小孩是他家小辈？
    熊辉又多瞟了几眼，吓得王果连忙把头缩回鲁方背后，生怕这个将军把自己给认出来。
    熊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这孩子还挺怕羞，看样子是不认识我，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究竟是在哪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