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絜洗漱完，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时，洛渊清正坐在沙发上捣鼓手机。
    见他下来，洛渊清摁灭屏幕看了过来，“收拾好了？”洛渊清问了一句，站起身，向门口偏了一下头，“那走吧。”
    夏玉絜走过去，睨了一眼他装着手机的兜，眯了眯眼睛，问：“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害怕我看见？”
    “哎，”洛渊清笑着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手机，开了锁，界面是一聊天框，“给我爸回消息呢。”
    “哦。”夏玉絜伸出去的脖子缩了回来，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朝门口走去，“还站着干嘛？迟到了你帮我写检讨？”
    “昨天不刚帮你写过吗？”洛渊清幽幽回了一句，然后抬脚跟了上去。
    为了出口恶气，夏玉絜一路上还真磨磨蹭蹭半天。
    一会儿说自己的鞋带开了，然后低头去系，发现鞋子没鞋带。
    又过了一会儿，说自己渴了，拉着洛渊清进超市逛了二十几分钟。最后拿了一盒糖，在老板藏了刀的眼神中灰溜溜地滚了出来。
    而洛渊清全程跟着他，任由他闹，也没出手阻止。
    闹了一路，还真让他如愿的迟到了。
    门口的保安大爷远远看到两道身影，理了理帽子，心说来活了。
    那两道身影走近后，保安大爷显然震惊了一波，指着洛渊清说：“洛同学，你怎么迟到了呢，是不是昨晚复习太晚，睡过头了啊。再怎么学习，休息还是不能少的啊，下次可别熬夜学习了啊。”
    大爷一顿输出，表情那叫一个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这学霸是他亲儿子呢。
    嚯！
    夏玉絜在心里惊叹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大爷，然后又悄咪咪瞄了眼洛渊清。
    只见大学霸坦然自若，已然接受了大爷为他准备的这套说辞。
    这么坦然就算了，没想到学霸还很不要脸地打了一个哈欠，“好的，我记住了。”
    大爷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夏玉絜身上，只一秒，大爷脸上的亲切感已经荡然无存。
    “冯岩！”大爷吼了一声，指着夏玉絜的鼻子开始思想教育，“又是你，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
    夏玉絜四周观望了一圈，随后反应过来冯岩叫得就是他。
    “大爷，我若是说，我昨晚是在和他一块写作业，您信么？”夏玉絜挠着头发，笑的灿烂。
    只见大爷已经从兜里摸出了小本本，开始写他的名字。
    “等一下！”夏玉絜赶忙制止，可不能再冤枉人家冯岩了。
    “干嘛！”大爷非常不满。
    “名儿写错了，我姓夏啊，你这儿怎么写的是冯？”他朝本上努努嘴，满脸疑惑。
    “我之前刚记的你名儿，我能记错吗？你是不是还想糊弄我！”大爷暴跳如雷。
    夏玉絜很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下一秒本就砸在他头上。
    就他他想着要怎么继续往下编时，一旁的洛渊清终于屈尊将纡地开了金口：“大爷，他真姓夏，叫夏玉絜，您是不是记错了？”
    大爷把本往前翻了翻，怼到他面前：“看到没，白纸黑字写着，我亲手写的，能有错吗？”
    “可能是迟到的人多您记错了呢？”洛渊清试图挽回一下。
    没想到大爷根本不给他机会，“昨天就他一个人迟到！”
    洛渊清朝夏玉絜偏了一下头，“我也没办法了。”
    ***
    早自习上，夏玉絜先是被班主任一顿教育，而后又被教导主任拎出去训了二十分钟。
    直到早自习快下时，他才背着三千五百字的检讨债回了教室。
    刚坐定，他顿感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无数的眼神刀向他涌来。
    夏玉絜猛地转头，对上了冯岩那双幽怨眼睛。
    他心说不妙，当即踹了洛渊清一脚。
    不过洛渊清并不想理他，静静的在那里坐着。
    夏玉絜默默在心里竖了个中指，而后又挂上笑容，对冯岩说：“我那……我那都是事出有因。”
    洛渊清余光瞥了他一眼，冷嗤一声。
    夏玉絜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不知道，我爸妈，他们特别严厉，他们说，我要是开学第一天就犯错，就让我流落街头，然后把我腿打断。”说着，他还装模作样抹了抹毫不存在的眼泪。
    他偷瞄了一眼，见冯岩有所动容，立刻乘胜追击，“你看你的检讨也不是自己写的，就是被老师说了几句，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
    冯岩：“我要吃火锅！”
    夏玉絜：“好的。”
    夏玉絜乐呵呵地转身，丝毫没有卖了爸妈之后的愧疚感。
    而后，他从桌兜里掏出一个本子，推到洛渊清面前：“哥～三千五百字哦，慢慢写。”他挑眉拍了一下洛渊清的肩膀。
    “懒死你得了。”洛渊清嘴上一点不饶人，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本子，“你来这边还没请我吃过饭呢。”他小声嘟囔了句。
    夏玉絜看了眼他埋怨的表情，有点忍俊不禁，“你那天晚上都在我家吃饭了，那还不算啊？”
    “不算。”洛渊清语气很是坚定。
    夏玉絜靠着墙乐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坐直身体，他戳了一下洛渊清：“哥，我想去看看奶奶。”
    “好啊，啥时候去。”洛渊清问。
    “就今天下午吧。”
    “好。”
    ***
    车缓缓驶到墓园门前，洛渊清付了钱，两人下了车。
    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墓园很是冷清，只有一个扫墓的大爷佝偻着身子，认真擦拭着每一个墓碑。
    夏玉絜跟着洛渊清沿着石子路，一直到墓园中心才停下。
    墓园中心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青色的树叶挂满枝丫，就像一把碧绿的扇子。
    夏玉絜盯着那棵树看了许久，直到洛渊清叫了他一声，他才收回视线。
    “发什么呆呢？快走吧，奶奶就在前面。”洛渊清握过夏玉絜的手腕，走到银杏树正前方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奶奶，我带着小絜看您了。”洛渊清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着。
    夏玉絜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在了墓碑前，说：“奶奶，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看着照片上一脸笑容的奶奶，夏玉絜鼻子开始发酸，他低头揉揉鼻子，抬头时，眼眶已经红了。
    洛渊清刚抬眼，对上的便是夏玉絜这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心脏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想安慰一下夏玉絜，可一时间又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只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玉絜没忍住，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哥，你说，这么多年，奶奶在下面会不会冷啊，会不会伤心时没人安慰，会不会一个人感到孤独啊？”
    他抹掉脸颊上的眼泪，顿了顿，又说：“是不是有一个人陪着她，她会好受些呢？”
    洛渊清揽过夏玉絜的肩膀，柔声道：“不会的，奶奶不会孤独，他还有爱人呢，你忘了？”
    “没有。”夏玉絜吸了吸鼻子，低声道。
    临出墓园前，夏玉絜回头看了一眼。
    洛渊清注意到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说：“怎么了？舍不得奶奶？你想来，我们随时都可以来看。”
    “嗯。”夏玉絜盯着墓园内，半晌，说：“哥，我觉得那棵银杏树很漂亮，我很喜欢。”
    洛渊清眯着眼睛望了一眼，点点头，“嗯，确实很漂亮，秋天的时候肯定更漂亮。到时候你想看，我陪你来。”
    “呵。”夏玉絜轻笑一声，弯着眼睛对洛渊清说：“怕不是你想看，但又怕鬼，想让我给你做伴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了，怎么还会害怕。”洛渊清矢口否认。
    夏玉絜挑了一下眉，说：“哥，你看身后，那是什么？”
    闻言，洛渊清回头看了一眼，当他再次回头时，夏玉絜已经跑了。
    “哥，我先走啦，小心身后有鬼哦。”夏玉絜模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玉小宝，你欠揍是不是啊，等等我！”洛渊清喊着，快速跟了上去。
    扫墓的大爷听见动静，朝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只看到两道一前一后奔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