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超市，是叶衔在出门前就做好的决定。
    他牵着祁允淮，拐进了离出租屋不远的一个老式菜市场。
    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鸡鸭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混杂着蔬菜的泥土味、水产的腥味和熟食的香气。
    祁允淮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叶衔的手，眼睛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好奇，打量着这喧闹的一切。
    叶衔感受到他的无措，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祁允淮齐平，用一种轻快而肯定的语气解释道：“我们今天就在菜市场买菜吧，”
    他指了指周围琳琅满目的摊位，笑着说：“这里的菜新鲜，很多都是附近农民自己种的，比超市里冻了好几天的好吃。”
    其实只要他自己知道，比起超市的明码标价，对于需要精打细算的他来说，菜市场里那几分几毛的讲价空间，才是更现实的选择。
    这个解释似乎起了作用，祁允淮眼中的不安消散了些，转而认真地观察起那些带着泥土的萝卜和沾着露水的青菜。
    叶衔站起身，用力回握了一下祁允淮的手。
    “走，带你去挑几个西红柿，中午给你做西红柿炒鸡蛋。”
    祁允淮点了点头，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微微弯起，清晰地传递出他的期待。
    叶衔牵着他，径直走向一个摆满西红柿的摊位。
    摊主是位热情的大妈，看到他们，立刻招呼道：“小伙子来了？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看看今天这柿子，沙瓤的，生吃都甜！”
    叶衔笑着打招呼，将牵着祁允淮的手往上举了一下，“是啊，确实好久都没有来了，这不我弟弟来了，就想着买点菜，做点好吃的。”
    听到“弟弟”这两个字，祁允淮一怔，然后满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叶衔。
    叶衔很自然的揉了揉祁允淮的头发。
    王大妈看到叶衔牵着的祁允淮，笑的热情，“家里人来看你了？这孩子一看就长得俊，怎么还带着口罩？”
    突如其来的问话，叶衔感觉到牵着他的那只小手瞬间僵硬了，甚至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唉，我这弟弟身子弱，感冒了，”他说着，还伸手轻轻捏了捏祁允淮的耳垂，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我妈非让我盯着他戴口罩，怕他出来一趟又严重了。”
    王大妈立马换上关心的语气：“是要注意啊，最近正好赶上放暑假，得流感的孩子挺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落地接过叶衔递来的番茄，称重、装袋。
    “可不是嘛。”叶衔笑着应和，语气自然，手上挑拣的动作也没停，他挑选了几个品相好的番茄递了过去。
    “一共五块八，给五块五就行！”王大妈爽快地抹了零，把袋子递过来，目光又落到安安静静的祁允淮身上，压低了点声音对叶衔说，“你这弟弟真乖，不吵不闹的。”
    叶衔付过钱，接过袋子，低头揉了揉祁允淮的头发，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是啊，真的很乖…”
    祁允淮被他揉得晃了晃脑袋，却没有躲闪，只是仰头看着他，轻声开口：“哥哥…我…我帮你拎……”
    一声“哥哥”，仿佛一声惊雷在叶衔的耳边炸响。
    他极力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镇定的开口，“哥哥拎就好，等会要是东西太多的话，就辛苦你帮哥哥拎了。”
    祁允淮的头瞬间耷拉了下来，仿佛被欺负了般。
    叶衔看他这样忍不住笑出声，跟王大妈又要了一个袋子，匀了两个番茄放到新的袋子里，然后郑重其事的交到祁允淮的手里。
    “哎呀，我还是感觉这几个西红柿好重，你帮我拿两个好不好呀？”
    祁允淮愣了一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袋子的底部。
    “嗯！”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接过的是一件光荣的事。
    “好了，这样我就轻松多了。”叶衔的语气轻快，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我们祁允淮真可靠。”
    祁允淮听着叶衔丝毫不掩饰的赞许，耳尖微微泛红，就连在口罩里的唇角都弯了不止一个弧度。
    就这些，叶衔每去一个摊子买完菜，都会匀一两颗菜放到祁允淮的小袋子里。
    不一会，叶衔一只手拎着满袋子的菜，另一只手牵着祁允淮往回走。
    叶衔提着菜，却没有直接往家走，“这边。”他牵着祁允淮，拐进了菜市场旁边的一条偏僻小路。
    小路的出口旁，看到了一个卖童装的地摊。衣服就简单地铺在一块大塑料布上，各式各样的T恤裤子堆在一起，旁边立着一块手写的纸板：[全部清仓，35元一件]。
    “走，去看看。”他拉着有些疑惑的祁允淮，自然地蹲在了地摊前。
    他拿起一件白色的纯棉短袖，在祁允淮的身上比了比。
    “喜欢这个颜色吗？”
    祁允淮看着那件雪白的衣服，像是看到了什么过于珍贵的东西，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很小，“不用买…我有衣服……”
    他说的，是那件洗得发白、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旧衬衫。
    叶衔的心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祁允淮齐平，手里依旧拿着那件白T恤。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哥哥想给你买。”
    祁允淮紧抿着嘴唇，内心似乎在激烈地挣扎，终于点头，轻声说道：“喜欢这个颜色。”
    然后，他用更小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谢谢哥哥。”
    叶衔揉了揉他的头发，“跟哥哥说谢谢做什么？好了好了，再选几件短袖，然后再选几条裤子和贴身的衣服。”
    这次祁允淮没有再拒绝。
    他依旧很安静的待着，但是当叶衔拿起一件浅灰色的T恤询问时，他会认真地看着，然后轻轻点头。当叶衔在两件蓝色之间犹豫时，伸出手指向那件颜色更柔和一些的。
    “贴身的内衣裤要选纯棉的，透气，穿着才舒服。”叶衔一边挑选，一边用平常的语气对祁允淮说着这些生活常识，仿佛在教他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祁允淮在一旁认真的听着，然后点点头，“知道了！”
    最终，叶衔手里拿着几件选好的新衣，不算多，但足够换洗。
    “走吧，”叶衔朝他伸出手，笑容在市场嘈杂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去结账，然后回家。”
    回家的路上，阳光依旧明媚。
    叶衔依旧要了两个一大一小是袋子，将买的贴身衣裤放进其中一个小袋子里，递给祁允淮。
    “哎呀，好重啊，辛苦你帮我拿啦。”
    祁允淮毫不犹豫接过袋子，放在拎菜的那只手上，另一只空出来，依旧紧紧的牵着叶衔的手。
    “真厉害，现在可是我们家的重要劳动力了，真棒！”叶衔笑着。
    另一只手却稳稳的牵住了他的手，“好啦，我们现在去买小零食，奖励我们家的重要劳动力。”
    听到“零食”两个字，祁允淮一直安静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真的吗？真的要去买零食吗？”
    祁允淮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不敢相信。
    叶衔的心像是被这句充满渴望又小心翼翼的问话，狠狠揪了一把。
    一股酸楚猛地冲上他的鼻腔。叶衔立刻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祁允淮齐平，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真的。”叶衔的声音异常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以后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哥哥。”
    他看着祁允淮，一字一句，清晰地许下承诺：“我们祁允淮，以后想吃什么零食都可以。”
    祁允淮怔怔地看着他，黑澈的瞳孔微微颤抖着，下一秒，他猛地扑进叶衔怀里，两只小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
    叶衔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微微发抖，肩头的衣料迅速被温热的液体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