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整洁的“侵略”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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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管爆裂事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虽然造成了混乱,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澄清效应。至少,孙怂怂和陈宇之间那种坚冰般的敌意,融化成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尴尬但能共存”的状态。
    孙怂怂履行承诺,在水管修好后,对着湿漉漉、一片狼藉的厨房鼓了半天勇气,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在她个人标准里堪称史诗级的大扫除。虽然陈宇在验收时,目光依旧在某个橱柜角落的顽固水渍上停留了三秒,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公共区域卫生维护”的轮值表贴在了冰箱门上。
    日子仿佛步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陈宇依旧早出晚归,或者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据说是飞国际航线去了。孙怂怂则继续着她的黑夜精灵生活,直播、打游戏、点外卖,在陈宇不在的日子里,将“自由”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客厅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富有生活气息”(孙怂怂视角)或“亟待整顿”(陈宇视角)的状态。
    零食包装袋在茶几上悄然出现,数据线又开始有自由缠绕的趋势,几个可爱的抱枕和那件战队外套再次占据了沙发的半壁江山。孙怂怂对此安之若素,甚至觉得在这种熟悉的、略带混乱的环境里,她的游戏灵感都格外充沛。
    然而,这种“和谐”是脆弱的,建立在陈宇“眼不见为净”的基础上。
    某个周六下午,陈宇结束了一段短途飞行回家。推开门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茶几上那包吃了一半的薯片和旁边滴了几滴可疑深色液体的杯垫上。沙发上堆着的杂物让可供坐下的面积不足三分之一。而那团著名的“数据线丛林”,似乎比上次见时更加“枝繁叶茂”了。
    陈宇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次。作为一名空乘,他受过专业训练,能对客舱内的各种状况保持微笑。但面对自家客厅这副景象,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正在经受严峻考验。那贴在冰箱上的轮值表,在孙怂怂那一栏后面,还是个鲜红的空白(她总说“明天就打扫”)。
    他原本计划回房间看书,休息一下。但目光所及之处,那种无序感像无数只小爪子,挠着他的心。他终于意识到,等待孙小姐主动、达标地完成轮值,可能比等待一架晚点八小时的航班正点还要渺茫。
    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冲动,在他体内苏醒。他看了看孙怂怂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估计昨晚又直播到凌晨,此刻正与周公私会。
    一个念头,如同伊甸园里的蛇,诱惑着他:反正她不在,反正……这也是为了公共环境。
    于是,一场由陈宇主导的、静悄悄的“整洁侵略”,拉开了序幕。
    陈宇的“秩序重建”:
    他先是回到自己房间,换上了一身更适合劳动的深色家居服,然后拿出了他那个神秘的“百宝箱”收纳盒——里面是各种尺寸的收纳袋、标签纸、颜色协调的绑带、环保清洁剂和小工具,一应俱全,堪称收纳爱好者的军火库。
    行动开始。
    第一步:垃圾清除。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以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操作,将茶几上、沙发旁、角落里的所有空饮料瓶、废弃包装袋、明显是垃圾的纸张,迅速分类归入不同的垃圾袋。动作轻快,几乎没有声音。
    第二步:物品分类。这是核心战役。他将孙怂怂散落在公共区域的所有物品集中起来:那几本游戏杂志和画册,按照出版日期重新排列,书脊对齐,放在茶几下层。几个可爱的玩偶和抱枕,拍打干净(他甚至自带了一个小型滚毛器),在沙发一角垒成一个整齐的“小队”。那件皱巴巴的战队外套,被他用挂烫机(他居然自带了一个便携挂烫机!)仔细熨烫平整,然后挂在了玄关处临时充当衣帽架的角落。
    第三步:线材管理——终极挑战。陈宇对着那团“黑色藤蔓”凝视了足足一分钟,仿佛在破解一个复杂的电路谜题。然后,他动手了。他小心地将每一根线缆分离,根据用途和长度,使用不同颜色的绑带进行归束。电源线归电源线,数据线归数据线,音频线归音频线。绑好的线缆被他用隐蔽的理线器固定在桌腿和墙角,沿着踢脚线走位,原本张牙舞爪的“丛林”瞬间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列兵”,整齐划一,路径清晰。
    第四步:表面清洁。他用自带的湿巾和喷雾,将茶几、电视柜、甚至孙怂怂显示器屏幕都擦拭得光可鉴人。地面用吸尘器仔细吸过,连角落里的灰尘团子都被彻底歼灭。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当陈宇终于摘下手套,将垃圾袋口系紧,环顾四周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客厅焕然一新,光线似乎都变得更加明亮通透。所有物品各归其位,井然有序,地面干净得可以反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清香。
    这是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和心理满足。陈宇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净化。他看了一眼孙怂怂依旧紧闭的房门,心情复杂地回了自己房间。他做了他认为正确且必要的事,虽然可能……有点越界?
    孙怂怂的“陌生领域”:
    下午四点多,孙怂怂终于被饥饿感唤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像往常一样,凭借着肌肉记忆,迷迷糊糊地晃出房间,目标明确地直奔冰箱,想找点吃的垫肚子。
    然而,就在她的脚迈入客厅的瞬间,她僵住了。
    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穿越到了某个平行时空的宜家样板间。
    这……这是她的客厅吗?
    那个堆满杂物、充满生活气息(她定义的)的温馨小窝呢?
    眼前的一切:光洁如新的茶几,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本她常看的杂志像展览品一样摆在那里;沙发上整齐排列的抱枕,仿佛在等待检阅;地面干净得让她不敢下脚;最可怕的是那堆数据线!她那充满“艺术感”的、随心所欲的线材呢?现在这些被绑得一丝不苟、贴着颜色标签、沿着墙角匍匐前进的“玩意儿”是什么鬼?!
    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而规整的空间。她习惯性想伸手去沙发缝隙里摸可能掉进去的零食,摸了个空。想找个最顺手的杯子倒水,发现杯子们都在橱柜里排列成严密的矩阵,她常用的那个印着“肥宅快乐”的马克杯,此刻看起来格格不入。
    “我的……我的东西呢?”她喃喃自语,一种莫名的慌乱和不适感涌上心头。这种过于整洁的环境,让她感到拘束,甚至……有点窒息。她赖以生存的、那种触手可及的“随意感”和“创作温床”被彻底摧毁了。
    她像个迷失在现代化都市里的原始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
    就在这时,陈宇的房门开了。他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孙怂怂呆呆地站在客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醒了?”
    孙怂怂猛地转过头,指向客厅,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委屈:“这……这都是你整理的?”
    “嗯。”陈宇点头,语气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公共区域太乱,不利于生活和安全。我顺手整理了一下。”
    “顺手?!”孙怂怂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你把我东西都收哪儿去了?我的数据线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我的抱枕!它们本来不是这个顺序的!”
    她冲到电脑桌前,指着那些被束缚的数据线:“你这样绑着,我下次拔插多不方便啊!它们有自己的生长方式!”
    陈宇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有些不解地蹙眉:“生长方式?它们只是线缆,需要的是规范管理。现在这样更安全,也更美观。”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物品我都分类放好了,常用的在容易取用的位置。有序才能高效。”
    “高效?!”孙怂怂简直要抓狂,“我要的不是高效!是自在!是灵感!你懂不懂?这种……这种像手术室一样的环境,我浑身不自在!一点打游戏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指着空荡荡的茶几:“我的薯片呢?!我昨晚奋战到凌晨的精神食粮呢?!”
    “薯片吃完了袋子我扔了。零食我帮你收到那个蓝色的收纳箱里了,在电视柜下面。”陈宇指了指,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放在外面容易招惹蟑螂,也不美观。”
    “那是我的氛围感!氛围感你懂吗?!”孙怂怂感觉自己快要语无伦次了。跟一个秩序控讲氛围感,简直像是对牛弹琴!
    两人站在整洁得不像话的客厅里,一个气得跳脚,一个冷静自持,形成了荒诞又搞笑的对比。
    陈宇看着孙怂怂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好意”可能侵犯了对方的某种……领域感?
    他尝试理解:“所以,你更喜欢……之前那种状态?”
    “那不是”那种状态”!那是我的舒适区!”孙怂怂强调,“我知道有点乱,但那是我的乱!我能找到东西,我能感到放松!你现在把它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陈宇陷入了思考。他追求秩序和效率,而她追求自由和舒适。这似乎是两种无法调和的生活哲学。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妥协的意味:“我理解你的感受了。但是,孙怂怂,这是公共区域,不是你的私人直播间。完全无序的状态,确实存在安全隐患,也影响共同居住的体验。”
    孙怂怂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水管事件还历历在目呢。
    陈宇继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不再大规模地、不经过你同意就整理你的私人物品。但是,公共区域需要保持基本整洁。比如,垃圾每日清理,地面没有明显污渍和杂物,个人物品不在公共区域堆积超过24小时。至于你的数据线……”他看了一眼那些被束缚的“列兵”,做出了让步,“我可以帮你用更灵活的方式整理,保证你使用方便,但也避免绊倒风险。”
    孙怂怂听着他的话,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了下来。他说的……好像也不算过分?至少,他愿意妥协了,承认了她的“舒适区”。
    她撅了撅嘴,小声嘟囔:“那……那我的抱枕顺序不能变,那是我按手感排的……”
    陈宇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了一下,最终点头:“可以。”
    “还有零食……我得放在我顺手能拿到的地方,就……就放在茶几下层那个篮子里,行不行?我保证不吃得到处都是!”
    陈宇看着她那带着点恳求的眼神,叹了口气:“……可以。”
    一场关于整洁与自在的小小争执,终于在双方的各退一步中,达成了初步共识。
    陈宇保留了维持公共区域基本整洁的权利和义务,而孙怂怂则守住了她个人物品摆放自由的底线,以及她那至关重要的“氛围感”。
    孙怂怂看着虽然依旧整洁,但至少有了她熟悉物品点缀的客厅,终于松了口气。她走到电视柜下拿出那蓝色收纳箱,抱出她的薯片,又按照“手感”重新调整了抱枕的顺序。
    陈宇默默地看着她像一只重新确认领地的小动物般忙碌,心里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
    或许,合租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分担租金,更在于学习如何与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在摩擦与妥协中,找到那个微妙的、动态的平衡点。
    整洁的“侵略”暂时告一段落,但关于边界感的探索,显然才刚刚开始。孙怂怂啃着薯片,看着旁边那个依旧站得笔挺、与周围环境有点格格不入的室友,心里偷偷地想:看来这个“事儿妈”,也不是完全不能沟通嘛。
    而陈宇则想着,下次整理客厅前,或许……可以先发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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