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你不是要自生自灭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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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熟悉的呼唤,这依旧温柔的语气,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宋柏勉强筑起的心防。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恐慌、不安和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蹦跳着过去,而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沙发边,然后在母亲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地,偎依着坐到了母亲身边。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放肆地靠在母亲怀里,只是挨着她,身体微微僵硬,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柔软的布料。
    宋母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她放下相册,伸出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温柔地抚摸着宋柏柔软的发顶,动作轻柔,带着无限的怜惜。
    “小白,你不必这样,你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可以像之前一样的。”
    宋母温柔的话语和轻抚,像暖流一样包裹着宋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贪恋这份熟悉的温暖,仿佛只要妈妈还愿意这样对他,那个残酷的现实就可以被暂时遗忘。
    他靠在母亲身边,鼻尖萦绕着母亲身上熟悉的、令他安心的馨香,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可心底那份巨大的不安和恐慌,却并未真正散去。
    他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害怕被嘲笑,害怕从云端跌落泥潭。
    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
    他抬起头,眼眶还红着,漂亮的眼眸里带着未干的湿意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希冀,望向母亲,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妈妈……”他吸了吸鼻子,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那……那可不可以……不告诉别人?”
    宋母抚摸他头发的手微微一顿。
    宋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地补充道:“不告诉宋家的其他人……叔叔伯伯他们,还有……不开那个欢迎仪式了,行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里充满了脆弱的期盼。
    “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我还像以前一样,做你们的儿子……”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墙壁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地敲在人的心弦上。
    宋母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了,她看着儿子那双写满了天真和侥幸的漂亮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不告诉?怎么可能不告诉?
    那是宋家真正的血脉,是她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受了十八年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怎么可能为了维护一个假象,而继续委屈自己的孩子?
    这对陈周公平吗?对宋家列祖列宗如何交代?
    更何况,澜城宋家枝繁叶茂,人多眼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现在不过是暂时压着消息,等准备好再正式公布而已。
    宋柏这个请求,何其天真,又何其……自私。
    宋母的沉默,像一盆冰水,从宋柏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他眼中那点微弱的希望火光。
    他明白了。
    不行。
    妈妈沉默了。
    他这点可笑的心思,在真正的血脉亲情和家族脸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巨大的失望和难堪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从母亲身边弹开,像是被烫到一样,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母亲脸上那混合着心疼、无奈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沉重情绪,只觉得无比刺眼。
    原来,就连妈妈……也无法完全站在他这边。
    他最后一点赖以支撑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宋柏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礼仪,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跑去,脚步踉跄,背影仓惶得像一只受伤后绝望逃离的小兽。
    “小白!”宋母在他身后焦急地呼唤。
    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宋柏冲上楼梯,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想躲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蒙住头,隔绝这个让他痛苦不堪的世界。他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喊道:
    “反正……反正我不是你们亲生的了!我也没有资格赖在宋家了!你们把我送走好了!让我回那个什么陈家,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他声音很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赌气和绝望,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他刚跑到二楼拐角,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带着夜露寒意的、坚实的身影。
    宋柏踉跄一下,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对上了宋砚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更是淬了冰的眼眸。
    宋砚不知何时回来的,似乎刚结束工作,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显然听到了宋柏刚才那番“自生自灭”的宣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宋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想绕过他跑回房间。
    然而,宋砚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宋柏瞬间疼得皱起了眉。
    “你干什么?!放开我!”宋柏挣扎着,带着哭音喊道。
    宋砚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一言不发,拽着他转身就往楼下走。他的动作粗暴而坚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在处理一件亟待解决的麻烦。
    “宋砚!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宋柏被他拽得跌跌撞撞,恐惧取代了委屈,声音里带上了真正的惊慌。
    “妈!妈妈!救我!”
    宋母听到动静从客厅追出来,看到这情形,也急了:“小砚!你干什么!快放开小白!他说的都是气话!”
    宋砚脚步未停,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他不是想回去吗?我成全他。”
    说完,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宋柏拉出了别墅大门,塞进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轿车里。
    “开车。”宋砚对司机吩咐道,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车子引擎发动,迅速驶离了宋家宅邸,将宋母焦急的呼喊远远抛在了身后。
    宋柏被摔在后座上,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他惊恐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繁华景象,不明白宋砚要带他去哪里。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声音颤抖地问。
    宋砚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宋柏立马不愿意了,去扣门锁,去拍门。
    “放我下去!开门!”
    “再叫我就把你丢下去。”]
    宋砚的声音和他人一样冷,宋柏立马蔫了,他知道,妈妈不在,宋砚是什么都能赶出来的,他真的很有可能把自己丢下去。
    车子最终驶离了市中心,进入了澜城西区。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陈旧、杂乱。最终,车子在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二三十年历史的老旧小区门口停下。小区门口连个像样的门卫都没有,墙壁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散发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沉闷气味。
    宋砚率先下车,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宋柏也从车里拽了出来。
    “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宋柏看着眼前破败的环境,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宋砚依旧不说话,只是拽着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栋居民楼,楼道狭窄而昏暗,声控灯时亮时灭,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他们停在四楼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宋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旧钥匙,打开了门。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霉味和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砚将宋柏一把推了进去。
    宋柏踉跄着站稳,惊恐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客厅,或许还没有他在宋家的衣帽间大。墙壁泛黄,天花板甚至有些剥落。家具陈旧而简陋,一张掉漆的木桌,几把塑料凳子,一台小小的、外壳发黄的旧电视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贫穷和年久失修的味道。
    客厅旁边是一个更小的房间,门开着,能看到里面一张窄小的木板床,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旧床单。
    这就是……陈周生活的地方?
    宋柏只觉得一阵反胃,他无法想象人怎么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宋砚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影高大而冷漠,他finally开口,声音像冰碴子一样,砸在宋柏的心上:“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想回来的地方。”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你不是要自生自灭吗?如你所愿。”
    说完,他后退一步,“砰”地一声,关上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沉重的关门声在寂静破败的楼道里回荡,也彻底关上了宋柏与那个繁华世界的联系。
    宋柏被独自留在了这个陌生、破败、充满窒息感的小房子里。
    他愣了几秒,仿佛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抛弃。随即,他像疯了一样扑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门外传来了清晰的、冰冷的落锁声!
    宋砚竟然真的把他锁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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