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单元冰湖沉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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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单元:冰湖沉尸
    1998年腊月二十三,小年。铁山市的风裹着雪粒子,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能疼到骨头缝里,连呼出的白气都像是要冻成冰碴子,刚飘到半空就散成了细碎的霜。周铁军蹲在红星机床厂家属院门口的修鞋摊旁,后背靠着摊主见天烧的煤炉,那点热气刚沾到棉袄就被风卷走,只在后心留了个浅浅的暖印。
    他手里捏着个半旧的“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外壳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铜线圈。这是三号楼张大爷的,昨天送来时说“听不着声了,老周你给瞅瞅”——张大爷以前是机床厂的电工,跟周铁军搭过班子,现在得了肺气肿,冬天不敢出门,全靠这收音机听评书解闷。周铁军把螺丝刀尖抵在调台旋钮的螺丝上,哈了口热气搓搓冻僵的手,眯着眼看里面的零件:电容没鼓包,电阻也没烧黑,倒是喇叭线断了根,得用烙铁焊上。
    煤炉上的铝壶“滋滋”冒着凉气,摊主老杨是个下岗的锻工,手糙得能磨出火星子,正用锥子给一双旧皮鞋钉掌,头也不抬地搭话:“老周,今儿小年,不早点回家包饺子?你家王秀不得念叨你?”
    周铁军“嗯”了一声,手里的烙铁刚碰到铜线就冒了点青烟,一股焊锡的焦味混着煤烟飘过来。“等修完这个就回,张大爷还等着听下午的《岳飞传》呢。”他说话时下巴上的胡茬沾了层白霜,那是早上出门时没刮干净的,家里的刮胡刀刀片钝了,王秀说“凑活用到过年,年后再买新的”——自从去年下岗,家里的开销就跟掐着脖子似的,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他以前在机床厂保卫科当副科长时,哪用得着干这个?那会儿每月工资三百八,加上奖金能有四百多,家里冰箱洗衣机都齐整,儿子周磊上高中的学费从不用愁。可现在不一样了,去年秋天,劳资科科长张宝才拿了份“优化裁员”名单,上面列了二十多个老工人,打头的就是还有三年退休的刘建国——刘建国在镗床车间干了三十年,手上有老茧,腰上有劳损,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婆。周铁军看不过去,拿着名单去找张宝才理论,张宝才翘着二郎腿说“这是李厂长定的,你算老几?”,两人吵了一架,转天李茂山就把他叫到办公室,端着搪瓷缸子说“老周啊,你今年五十二了,保卫科得要年轻人扛事,你先回家歇着,等厂里有合适的岗位再叫你”。
    “歇着”就是下岗的意思,周铁军心里门儿清。他没闹,也没找关系——在机床厂待了二十八年,从十八岁当学徒时的青头小子,到保卫科里能镇住场子的副科长,他知道这里的规矩:跟领导拧着来,没好果子吃。现在他在小区看大门,每月三百块,不够家里开销,就凭着年轻时在部队学的电工手艺,帮人修修家电、补补水管,赚点零花钱。有时候修个收音机五块十块,人家客气塞包烟,他也不推辞,转头就给张大爷或是楼下的孤寡老人送去。
    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一阵刺啦刺啦的杂音,接着是《新闻联播》的片头曲,主播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风刮得变了调:“……红星机床厂第三批下岗名单已公示,补偿款将在春节前发放到位,确保下岗职工安心过年……”
    周铁军焊线的手顿了一下,烙铁尖上的焊锡滴在收音机外壳上,烫出个小黑点。他盯着外壳上“红灯”两个字,想起保卫科以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收音机,那会儿用来监听车间里的动静——有次有人偷卖机床零件,就是靠这收音机录下的对话,最后抓了现行。现在这收音机老了,跟他一样,都跟不上趟了。
    “周哥!周哥!可算找着你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家属院方向传来,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响,像是要把冻硬的地面踩裂。周铁军抬头一看,是原保卫科的小吴,二十七八岁,脸冻得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棉帽子歪在头上,帽檐上挂着的雪粒子往下掉,脖子里的围巾松了半截,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厂服领子。
    小吴跑到跟前,扶着膝盖直喘气,呼出的白气一团接一团,嘴里的哈喇子都快冻成冰了:“周哥,出事了……出大事了!厂后湖那边,冰窟窿里捞出来个人!硬邦邦的,跟冻鱼似的!”
    周铁军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烙铁“当啷”掉在煤炉边,烫得地上的雪“滋”了一声。厂后湖他熟,那是红星机床厂五十年代建的蓄水池,占地有两个篮球场大,夏天用来给锻工车间降温,水凉得能冰西瓜;一到冬天就冻得结结实实,厚的地方能走人,常有工人午休时去冰钓,去年还有人钓上条二斤多的鲫鱼,在食堂煮了一锅汤,全科室的人都分着喝了。
    他赶紧捡起烙铁放在煤炉上,抓起搭在修鞋摊铁架上的棉大衣——那是他在保卫科时发的,深蓝色的卡其布洗得发白,左胳膊肘打了块补丁,是王秀用他旧工装裤改的,针脚缝得密,挺暖和。“人咋样?认出来没?是厂里的人不?”周铁军一边穿大衣一边问,手指冻得不听使唤,扣了两下才扣上纽扣。
    “没……没认出来!脸冻得跟冰坨子似的,敲着都硬!就知道是个男的,穿的是咱们厂的旧工装,深蓝色的,胸前”红星机床”那四个字还能看着点影子。”小吴说着,拉着周铁军的胳膊就往厂方向跑,“赵队已经去了,让我赶紧找你——他说你熟厂子里的人和地方,说不定能帮上忙。”
    赵卫东是铁山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四十来岁,方脸膛,浓眉毛,说话嗓门大,跟打雷似的。周铁军跟他打过交道,1995年机床厂丢了一批精密量具,价值十几万,当时保卫科查了半个月没头绪,是周铁军凭着车间的排班表和保卫科那台黑白监控的录像,看出内鬼是夜班的保全工——那保全工趁换班时把量具藏在饭盒里带出去,周铁军跟着录像里的时间线,又查了他的银行流水,最后把证据交给赵卫东,当天就把人抓了。从那以后,赵卫东见了他就说“老周,你这脑子,不当警察可惜了”。
    两人往厂后湖跑,路上的积雪被人踩得实,滑溜溜的,周铁军走得急,差点摔一跤,幸好小吴扶了他一把。家属院门口的路上,到处都是下岗工人的身影:有个穿旧棉袄的中年男人扛着铺盖卷,手里捏着张火车票,脸朝着机床厂的大门望,眼神发直,像是要把那扇刷着红漆的大铁门望穿;还有两个女人蹲在烤地瓜摊旁,怀里抱着孩子,孩子的脸冻得通红,正哭着要吃地瓜,女人掏了掏口袋,没掏出钱,只能哄着“等妈明天找着活就给你买”;路边的宣传栏上贴着第三批下岗名单,红底黑字,名字后面跟着补偿金额,大多是四千到六千块——那是很多工人一辈子的积蓄,有的工人一家三代都在机床厂,现在说下岗就下岗,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周铁军看着这些人,心里堵得慌。他想起自己下岗那天,儿子周磊在学校听说了,回家就哭,说“爸,以后我不买课外书了,也不吃肉了”,王秀没哭,就是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对着灶台发呆,发了半宿的呆,第二天一早照样起来做早饭。他知道,铁山市的下岗工人多,不止红星机床厂,还有纺织厂、水泥厂,街上到处都是找活干的人,有的去工地搬砖,有的去菜市场捡菜叶子,有的甚至去火车站帮人扛行李,一天挣十块八块,够一家人吃饭就不错了。
    “周哥,你看那边!”小吴突然指着前面,周铁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厂后湖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蓝色的警戒线拉了起来,像条带子似的把人群拦在外面,几个穿警服的人正蹲在冰面上,手里拿着铁锹,一下下清理着冰面上的积雪,铁锹碰到冰面“当当”响,在空旷的雪地里传得老远。
    离着还有五十多米,周铁军就看见赵卫东了。他穿着件藏青色的警大衣,戴着棉手套,正跟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话——那是市局的法医,姓刘,周铁军见过一次,戴个黑框眼镜,说话挺斯文。赵卫东看见周铁军,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快步走过来,鞋底踩在冰面上“嘎吱嘎吱”响。
    “老周,你可来了。”赵卫东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哈出的白气都比别人的浓,“你帮着瞅瞅,这人身形,像你们厂的谁不?”他说着,指了指冰面中间的位置。
    周铁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冰面上铺着块蓝色的塑料布,布上躺着个人,蜷缩着身子,像是怕冷似的缩成一团。那人穿的确实是红星机床厂的旧工装,深蓝色的,袖口和裤脚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灰色秋裤,秋裤的膝盖处缝了块布,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像是用旧衣服改的。死者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指甲缝里还夹着点冰碴子,脸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像是戴了个冰做的面具,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得等解冻了才能认人,现在脸冻得太硬了。”周铁军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死者的工装袖子,冰碴子掉在手上,凉得他一哆嗦。他仔细看着工装的细节:工装的左胸位置,“红星机床”四个字是用白线绣的,现在线都快磨没了,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工装的口袋是斜插式的,左边的口袋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被冰冻得硬邦邦的,形状有点像张纸。
    “赵队,死者左边口袋里好像有东西。”周铁军抬头跟赵卫东说,“得小心点取出来,别弄碎了。”
    赵卫东点点头,朝那个穿白大褂的法医喊了一声:“刘法医,过来看看!死者口袋里有东西!”
    刘法医应了一声,拿着个证物袋走过来,蹲在周铁军旁边,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口袋上的冰碴子。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品,镊子尖一点点伸进口袋里,夹出一张纸——那纸已经被冻成了硬壳,边缘卷着,上面的字迹被冰覆盖着,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是张单据,上面好像有个“王”字。
    “得带回局里解冻了才能看清楚,现在硬得跟纸板似的,一折就碎。”刘法医把纸放进证物袋里,封好口,递给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察,“小心点拿,别掉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心似的,一下子打破了雪地里的安静。“建军!那是建军的裤子!是我给我家建军缝的裤子!”
    周铁军心里一紧,抬头往人群里看去。只见一个穿灰棉袄的女人被两个女工扶着,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挂着泪,眼泪掉在地上,刚落地就冻成了小冰珠。那是王建军的妻子,刘桂兰,周铁军认识她——以前王建军在锻工车间时,刘桂兰常来厂里送午饭,有时候还会给周铁军带个自家腌的咸菜疙瘩,说“周科长,你帮着多照看点建军,他性子直,容易得罪人”。
    刘桂兰挣扎着要往警戒线里冲,被两个警察拦住了。她指着冰面上的死者,声音都变调了:“那裤子是我去年给他缝的!膝盖那块布,我用的是我旧棉袄的里子,还是花格子的!你们不信,你们翻开他的裤腿看!里面的秋裤也是我买的,灰色的,腰上有个松紧带!”
    周铁军站起身,走到警戒线边,扶住刘桂兰的胳膊。她的胳膊冻得冰凉,跟冰棍子似的,浑身都在抖。“桂兰,你别激动,先冷静点。”周铁军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你确定那是建军?有没有可能看错了?”
    刘桂兰使劲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砸在周铁军的手背上,凉得他心疼:“错不了!绝对错不了!那裤子我缝了三天,膝盖那块布我还特意多缝了两道线,怕他干活磨破了!他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还穿的这条裤子,说”去跟朋友唠唠,晚点回来”,我还让他多穿点,他说”没事,不远”,结果……结果就没回来……”她说着,哭得更厉害了,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周铁军和旁边的女工扶住了她。
    赵卫东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对刘桂兰说:“大姐,你先别难过,跟我说说,王建军昨天晚上几点出门的?他说去跟哪个朋友唠嗑?有没有说具体去什么地方?”
    刘桂兰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大概七点多吧,吃完饭他就出门了,没说跟哪个朋友,就说”去见个能说上话的”,我问他去哪,他说”就在厂附近”,还说”可能晚点回来,你别等我了”。我以为他去工友家凑活了,哪想到……哪想到他会掉冰湖里啊……”
    赵卫东一边记笔记,一边问:“王建军最近有没有跟谁闹过矛盾?或者有没有什么烦心事?比如欠别人钱,或者跟人吵架之类的?”
    刘桂兰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建军这人老实,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从没跟人红过脸。就是下岗后心情不好,总说”没活干,家里俩孩子上学怎么办”,前几天还跟我说”想去工地找活干,可工地上也不要人”,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坐在床边抽烟,抽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周铁军站在旁边,心里琢磨着。王建军跟他同一年进厂,都是1970年的,王建军在锻工车间,他在保卫科,以前常一起在食堂吃饭。王建军这人确实老实,话不多,干活踏实,锻工车间的活又累又危险,夏天车间里温度能到四十多度,他光着膀子干,汗跟水似的往下流,也从没抱怨过。下岗后周铁军在菜市场碰到过他一次,他推着个自行车,车后座上绑着点白菜萝卜,说是给孩子买的,还跟周铁军说“周哥,你要是有活干,别忘了给我介绍一个,哪怕一天挣五块钱也行”,当时周铁军心里酸溜溜的,说“有活肯定想着你”,可他自己都没活干,哪能帮上别人。
    “刘法医,初步检查怎么样?死者大概死亡多久了?causeofdeath(死因)是什么?”赵卫东转过身,问那个穿白大褂的法医。他有时候会蹦出两个英文词,说是以前在省警校培训时学的,习惯了。
    刘法医推了推黑框眼镜,皱着眉说:“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具体得等尸检。死因目前看不像单纯的冻死——死者的口鼻处没有明显的冰晶,而且我们在他的口腔里发现了少量白色粉末,像是安眠药的残留,具体得回局里化验才能确定。另外,死者的手腕处有一道轻微的划痕,不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的,可能是生前留下的,也可能是死后被冰碴子划的,得进一步检查。”
    周铁军心里一沉。安眠药?划痕?这就不是简单的意外落水了。王建军不是那种会吃安眠药的人,他以前跟周铁军说过“我沾枕头就睡,不用吃那玩意儿”,而且他会游泳,夏天常去厂后湖游泳,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也不至于淹死,更别说现在冰湖冻得那么厚,除非是有人把他扔进冰窟窿里的。
    “老周,你怎么看?”赵卫东走到周铁军身边,压低声音问,“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他杀?”
    周铁军看着冰面上的死者,又看了看旁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刘桂兰,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不像意外。”他缓缓地说,“王建军会游泳,而且这冰湖的冰面挺厚的,除非是有人凿了冰窟窿,把他扔进去的。还有,安眠药和划痕,这都不对劲。对了,前几天我在菜市场碰到他,他跟我说”周哥,这次的补偿款,好像不对劲”,我问他怎么不对劲,他又不说,只说”再看看”,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卫东皱起眉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补偿款?他的补偿款有问题?”
    “不清楚,但他当时的语气挺犹豫的,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周铁军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他还说”有些下岗的人,补偿款比咱们多好几千,可人家跟咱们一样,都是普通工人”,我当时劝他”别多想,补偿款是国家规定的,不会少”,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推着自行车走了。”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警察跑过来,对赵卫东说:“赵队,局里来电话了,让咱们赶紧把死者运回局里,进行尸检,还有,死者的身份需要进一步确认,让家属去局里做个笔录,顺便采血样,做DNA比对。”
    赵卫东点点头,对刘桂兰说:“大姐,麻烦你跟我们去局里一趟,做个笔录,再采个血样,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也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刘桂兰点点头,擦干眼泪,被两个女工扶着,慢慢跟着警察往警车那边走。她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冰面上的死者,眼神里的悲痛像是要溢出来,看得周铁军心里一阵发酸。
    赵卫东拍了拍周铁军的肩膀:“老周,谢谢你过来帮忙。你要是想起什么线索,随时给我打电话。这案子有点不对劲,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周铁军,“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你随时打。”
    周铁军接过名片,塞进棉袄口袋里,名片上的字是打印的:“铁山市公安局刑侦队赵卫东139XXXX5678”。他看着赵卫东,认真地说:“赵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王建军是个老实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赵卫东点点头,转身走向冰面,对着那几个警察喊:“小心点把死者抬上车,别碰坏了证物!刘法医,你跟车回去,尽快出尸检报告!”
    周铁军站在雪地里,看着警察们小心翼翼地把死者抬上担架,盖上白布,然后抬进警车里。警车的警灯闪着红光,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呜呜”的警笛声响起,慢慢驶出厂后湖,消失在远处的雪地里。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还在议论的工人,有的说“王建军太可怜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有的说“这冰湖每年都冻死人,早该围上栏杆了”,有的说“说不定是欠了赌债,被人扔进去的”。周铁军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却想着王建军说的“补偿款不对劲”,还有法医说的安眠药和划痕——这案子,肯定没那么简单。
    他抬头看了看天,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远处的红星机床厂厂房,在雪地里显得灰蒙蒙的,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周铁军紧了紧棉袄的扣子,转身往家属院的方向走,他得赶紧回家,跟王秀说一声,顺便想想,王建军说的“补偿款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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