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南姌苡的手机在枕边震动。
    她睫毛轻颤，指尖摸索着摸到屏幕，锁屏亮起的瞬间，论坛推送的红点像颗刺目的血珠。
    她半倚在床头，指腹抹开解锁，校园论坛首页的热帖标题撞进眼底——《知情人士曝南姌苡复学真相：靠身体上位厉战霆》。
    配图是张伪造的微信截图，对话框里“只要你听话，复学手续我来搞定”的气泡格外刺眼，发送者头像正是厉战霆的电竞ID“Xiao”的黑色狼头。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倒映出她的脸。
    她盯着屏幕，嘴角慢慢扬起，指腹轻轻抚过“厉战霆”三个字，像在确认某种早已预料的触感。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却觉得胸腔里有团火在烧，不是愤怒，是终于等到猎物撞网的雀跃。
    “周婷这次倒是听话。”她低笑出声，声音裹着晨雾的沙哑。
    三天前她故意在奶茶店“不小心”碰倒周婷的手机，让对方捡到那张伪造的“厉战霆约她深夜见面”的便签——原来对方真的按捺不住，把这枚棋子推进了网。
    她快速截图，在相册新建了个名为“伪证集”的文件夹，指尖在备注栏停顿两秒，打下“素材已齐，可以开演”。
    窗外传来晨鸟的啼鸣，她掀开薄被坐起，白色棉袜踩在地板上，转身从衣柜最底层抽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整整齐齐贴着近半年收集的监控截图、心理中心就诊记录、甚至周婷联系水军的聊天记录截图。
    九点整，图书馆三楼角落。
    林小满抱着笔记本电脑撞进来时，发梢还沾着晨露，“姌苡！我刚刷到论坛——”话没说完就被赵美琪拽住胳膊。
    赵美琪是寝室楼长，此刻正捏着手机，八卦的眼睛亮得惊人：“我就说那帖子有问题，厉少怎么可能用这种号发消息？不过你找我们来是要——”
    南姌苡把策划案摊开在三人中间的小圆桌上。
    牛皮纸封面印着烫金的“伪面”二字，翻开后是张全镜屋的设计图，中央用红笔圈出个盘膝而坐的人形，四周标注着投影区域。
    “三天后艺术节预热展，我要做这个行为艺术。”她指尖划过设计图，“镜屋四面都是镜子，中央静坐的人会被无限复制。投影会交替播放两组画面：一组是他们伪造的聊天记录，另一组是同一时间点的真实监控——比如这张。”她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发帖说我那晚在厉战霆别墅，但实际上，我在心理中心做创伤后应激评估，监控拍得很清楚。”
    林小满倒吸一口气，手指抠住桌沿：“这太狠了……他们不是要给你贴标签吗？你直接把标签撕下来，甩回他们脸上。”她忽然顿住，抬头看南姌苡，“可你要在镜屋静坐多久？我昨天看见你在空教室练了一整晚，腰板直得像根弦。”
    赵美琪的指甲在策划案边缘压出浅痕，她盯着“真实监控”几个字，突然笑出声：“我懂了。他们用谎言给你造了个影子，你就用镜子让所有人看清——到底谁才是活在影子里的。”她掏出手机快速打字，“我现在就去论坛放风，说”南姌苡要在艺术节自证清白”，保证把水搅得更浑。”
    南姌苡望着两人，眼底的冷硬融开一丝温度。
    她伸手按住林小满发颤的手背：“辛苦你调投影设备，记得把时间轴对精准。”又转向赵美琪，“帖子里多提”镜屋””无限复制的谎言”，要让他们急，越急越容易露马脚。”
    同一时间，厉战霆的别墅里，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红。
    他盯着服务器日志里跳转了七次的IP地址，指节抵着下巴低笑：“绕这么多弯，倒像在给我指路。”他抓起手机拨给陈骁，“查这个IP的注册人，重点盯”莫雨”这个账号——周婷能请动的水军操盘手，也就他有这本事伪造聊天记录。”
    屏幕上弹出新窗口，是南姌苡的行程监控。
    连续三晚十点，空教室的摄像头都拍到她穿着白裙，在地板上用粉笔画出个圆，然后盘腿坐进去，脊背绷成直线，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他放大画面，看见她脚边散落着几瓶没拆封的止痛药，忽然想起昨晚她发的消息：“因为我不再需要假装虚弱了。”
    “小骗子。”他指尖摩挲着屏幕里她的影子，喉结滚动，“你不是要澄清，是要让人看清楚，谁在说谎。”他抓起外套走向车库，后视镜里映出他微扬的嘴角，“这场戏，该我上场了。”
    深夜十点，空教室的月光穿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银白的河。
    南姌苡又在粉笔画的圆里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她望着对面墙上自己的影子，想起厉战霆说的“共犯”，忽然笑了。
    镜子还没运到，但她已经能想象三天后——
    全镜屋里，她素颜白衣，盘膝而坐，目光平静。
    四周的镜子会把她的影子无限复制，那些伪造的谎言与真实的监控在投影里碰撞，像把锋利的刀，剖开所有伪装。
    而厉战霆会站在镜屋外面，替她掐断所有漏网的风。
    展览当日的晨光刚漫过星城大学艺术楼穹顶，镜屋前已围满了人。
    南姌苡踩着晨露走进展厅时，林小满正蹲在投影设备后擦汗，调试台的指示灯在她鼻尖投下细碎光斑：“姌苡姐，左右屏时间轴对死了，你看——”她按下遥控，左边墙面突然弹出张PS图：她穿着红裙攀住厉战霆手臂，右边同步亮起监控截图——同一时间她正拄着拐杖，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拐尖在青石板上敲出白印。
    “很好。”南姌苡指尖抚过镜屋冰凉的镜面，倒影里她白衣素面，发尾用根银绳随意扎着，像株被晨雾浸过的玉兰。
    赵美琪挤开人群钻进来，发间的珍珠发夹晃了晃：“论坛热帖已经炸了，说你”装可怜博同情”的评论区，我让人顶了三条”等看镜屋”的帖子——他们越骂，来的人越多。”
    十点整，展厅大门开启。
    第一波观众涌进来时，南姌苡已盘坐在镜屋中央的蒲团上。
    四面镜子将她的身影无限复制，每道影子都脊背挺直，眼尾那颗泪痣在镜中连成星河。
    投影准时转动，左边是“厉战霆为她改成绩”的伪造聊天记录，右边“唰”地切出教务系统截图，姓名栏“南姌苡”三个字红得刺眼，下方成绩明细像把利刃：“舞蹈理论92，古典舞技巧95，全部实考。”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有个扎马尾的女生举着手机凑近镜面，指尖几乎贴上“PS图”里她泛红的耳垂：“这张图的阴影方向不对……她右耳根本没戴珍珠耳钉。”
    “嘘——”旁边戴眼镜的男生压低声音，“看右边监控，她那天确实在图书馆复习，我当时坐她后排。”
    南姌苡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因久坐泛着青白。
    她能听见四周的私语像潮水漫上来：“原来那些料都是假的？”“那厉少的账号……”“等等，厉少的电竞ID是狼头，这截图里的是灰熊，明显是P的！”
    她唇角微微扬起。
    三天前在奶茶店“碰倒”周婷手机时，她故意让对方看到的便签上，“厉战霆”的ID正是灰熊——那个被她提前注册的高仿号。
    展厅角落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厉战霆的直播镜头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镜屋中央的她身上。
    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眼尾那抹嚣张的红：“账号”Xiao”上线。”
    弹幕瞬间被“活久见！”“厉少居然直播？！”刷屏。
    他屈指敲了敲镜头，画面里她的倒影在镜中晃了晃：“你们说她勾引我？”他突然笑了，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可谁追的谁，你们问过当事人吗？”
    镜屋里的南姌苡抬眼。
    隔着层层叠叠的镜面，她看见直播画面里的厉战霆，喉结动了动：“上个月在琴房，她踮脚给我贴创可贴。”他掀起左手食指，指腹上淡粉色的疤痕若隐若现，“我心跳快得像打比赛，她倒好，贴完转身就走——”他忽然凑近镜头，声音放轻，“所以是我追的她，行吗？”
    弹幕炸成一片“啊啊啊”，直播间在线人数疯狂跳动：十万、二十万、三十万……热搜提示音此起彼伏，“南姌苡行为艺术”“厉战霆直播认女友”像两颗炸弹，瞬间顶上热搜前二。
    人群外围，白露的录音笔红灯闪得发烫。
    她望着镜中那个与自己目光相撞的女生，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匿名邮件。
    此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邮件附件的语音自动播放——
    “莫雨，第二批料准备好没？等她展完，就放她”勾引教授”的假床照。”是周婷的声音，带着尖细的得意，“我就不信，她还能——”
    “啪。”镜屋的投影突然切到周婷的微信聊天记录，最上面一条明晃晃写着：“莫雨，钱已转，按计划执行。”
    白露猛地抬头。
    镜中的南姌苡正望着她，眼尾的泪痣在镜光里明明灭灭，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听见这段录音。
    手机又震，是林小满的消息：“苏苏说，等你采访她。”
    阳光突然刺破云层，斜斜照在镜屋上。
    千万道反光在展厅里跳跃，落在南姌苡膝头，落在厉战霆的直播镜头上，落在白露的录音笔上。
    南姌苡垂眸看向掌心的手机，后台提示灯在震动。
    她知道那是电商平台的消息——昨夜厉战霆的打赏、直播间的热度，早已顺着网线爬进各个数据后台。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坐着，看镜中的自己与千万个自己重叠，像朵在谎言里开得正好的花。
    展厅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她听见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原来最会说谎的，从来不是她。”
    而她的手机，在掌心持续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