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此刻正蹲在一块岩石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头骨，观察着远处的殉葬坑入口。
    “所以计划是这样的，”他压低声音，对身旁肃立的奥斯说道，“我进去跟她谈谈，你在外面接应。如果谈崩了，我喊”奥斯救我”，你就冲进来把我捞走。明白了吗？”
    奥斯眼眶中的魂火稳定地燃烧着：“吾主，这太危险了。不如让我。。。”
    “不不不，”归亡连连摆手，“你没发现吗？那个塞薇莉娜根本不吃物理攻击那一套。你进去也是送菜。。。呃，送骨头。”
    他回想起几天前那场惨败，骨架还隐隐作痛——心理上的。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进行了深刻的复盘，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首先，塞薇莉娜的活动范围似乎仅限于殉葬坑深处。当时他们撤退时，她明明有机会追击，却只是飘在原地放狠话。
    其次，通过水晶球——其实就是一块磨平的水晶，注入魂火后能当望远镜用——的远程观察，他注意到坑内中心有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物体。那是一个破碎的冠冕状遗物，塞薇莉娜的灵体始终围绕着它，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拴着。
    “地缚灵！绝对是地缚灵！”归亡当时一拍大腿骨，兴奋得差点把腿骨拍裂，“我就说嘛，游戏策划不可能设计一个完全无解的BOSS！”
    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既然打不过，那就谈判。
    “听着，奥斯，”归亡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这次我们是去进行友好访问，不是去打架的。所以你要表现得。。。和蔼一点。”
    奥斯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燃烧着魂火的巨剑，似乎在思考“和蔼”和“巨剑”这两个词该如何共存。
    “算了，你还是保持原样吧。”归亡叹了口气，“至少看起来有安全感。”
    他独自一人——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再次踏入了殉葬坑。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没有带大军，只背了一个用蛛丝编织的小包，里面装着他准备的“谈判礼物”。
    洞窟内依然阴森恐怖，骸骨堆积如山，寒气刺骨。但归亡注意到，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白骨都安静地呆在原地，没有组成攻击性的漩涡。
    “有戏！”他心中一喜，这说明对方至少愿意交流。
    他走到距离中心区域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清了清并不存在的嗓子，然后用他能做出的最友好的语气开口：
    “咳咳。。。塞薇莉娜女士？在家吗？我是前几天来拜访过的邻居，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没有回应。只有阴风在洞窟中呼啸而过的声音。
    归亡并不气馁，继续喊道：“我知道你能听见。你看，我这次是独自来的，没有带武器。。。呃，虽然我本身就是个武器库，但至少没带那把会着火的大剑，对吧？”
    依然寂静。
    他想了想，从蛛丝包里掏出一块魂晶矿——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高纯度的能量结晶了。
    “我给你带了点礼物，”他把魂晶矿放在地上，“本地特产，魂火充沛，美容养颜。。。虽然你可能不需要美容。”
    魂晶矿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昏暗的洞窟中格外显眼。
    几秒钟后，一阵轻笑声从深处传来。塞薇莉娜的灵体缓缓浮现，她漂浮在骸骨堆上方，冰蓝色的眼眸饶有兴趣地盯着归亡。
    “小骨头，”她的声音带着戏谑，“你是来给我送点心的吗？”
    归亡强作镇定：“我是来谈合作的。”
    “合作？”塞薇莉娜轻笑，“你是指像上次那样，带着你的玩具兵来给我表演杂技吗？说实话，还挺有趣的。”
    归亡老脸一红——虽然骷髅没有脸可以红：“那次是误会，纯粹是文化交流过程中的一点小摩擦。这次我是认真的。”
    他指向洞窟中心那个破碎的冠冕：“我知道你被那个东西束缚在这里。我可以帮你获得自由。”
    塞薇莉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洞窟内的温度骤降，连归亡的骨头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骨头？”她的声音变得危险而冰冷。
    “我当然知道。”归亡硬着头皮继续，“我研究过这种束缚。那个冠冕。。。应该是某种封印物吧？它把你拴在这里，就像把狗拴在院子里。。。”
    他的话被一声愤怒的尖啸打断。音波席卷而来，归亡感觉自己的魂火都要被震散了。他勉强站稳，发现自己的骨架上已经布满了裂痕。
    “奥斯准备！”他在心里大喊，但表面上依然强装镇定。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他故意刺激她，“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几百年？几千年？每天对着这些骨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哦不对，连个说话的骨头都没有。这种日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塞薇莉娜的灵体因为愤怒而剧烈波动着：“你什么都不知道！蝼蚁！”
    “我知道你渴望自由。”归亡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能从你的哀嚎中听出来。。。那不只是攻击，那是绝望的呐喊。”
    他向前一步，骨脚踩在冰霜上发出“咔嚓”的声响：“我可以帮你。作为巫妖，我对灵魂和束缚有着独特的理解。只要给我机会，我就能破解那个冠冕上的封印。”
    塞薇莉娜沉默了片刻，洞窟内的寒气稍微减弱了一些。
    “代价是什么？”她冷冷地问。
    “很简单，”归亡摊开双手，“你获得自由，我获得你的忠诚。我们可以签订契约，在你获得自由后为我服务。。。比如说，一百年？这对永生种来说不算长吧？”
    “你想让我当你的奴仆？”塞薇莉娜的声音中带着讥讽。
    “是员工！员工！”归亡纠正道，“我们终焉要塞实行的是现代化的雇佣关系。包吃包住。。。哦不对，包魂火包强化，还有完善的晋升体系。比你自己在这里喝西北风强多了！”
    塞薇莉娜漂浮在空中，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洞窟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归亡骨架上的冰霜偶尔掉落发出的细微声响。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最终问道，“你们这些活物。。。或者说，曾经活过的物体，最擅长的就是欺骗。”
    归亡从蛛丝包里又掏出了几块魂晶矿，把它们摆成一个简单的法阵。
    “这是诚意。”他解释道，“我可以先帮你强化灵体，让你至少能离开这个洞窟一小段距离。你可以亲自验证外面的世界。。。虽然也只是个破迷宫。”
    他启动法阵，魂晶矿发出柔和的光芒，能量流向塞薇莉娜的灵体。女妖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灵体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
    “不错的玩具。。。”她评价道，“但还不够。”
    归亡一咬牙，使出了杀手锏：“听着，塞薇莉娜。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难道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不想知道那些把你封印在这里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他注意到，当提到“封印”时，塞薇莉娜的灵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可以带你去看，”他继续诱惑道，“不只是这个迷宫，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只要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去找那些封印你的人。。。当然，是去进行友好的回访。”
    塞薇莉娜发出一声冷笑：“就凭你和你的那些老鼠骨头？”
    “嘿！注意措辞！”归亡不满地说，“那是我的基层员工！虽然现在规模还小，但我们的发展潜力是无限的！”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开始了他的演讲：“想象一下，塞薇莉娜。一个完全由亡灵统治的国度，没有压迫，没有束缚，每个亡灵都能发挥自己的特长。。。老鼠可以当工兵，蜘蛛可以当纺织工，蜥蜴可以当搬运工，而你。。。”
    他顿了顿，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当我们的外交部长！或者公关总监！以你的能力和气质，绝对能胜任！”
    塞薇莉娜似乎被这个荒谬的提议逗乐了：“你想让我。。。为你工作？”
    “是为我们共同的未来工作！”归亡纠正道，“想想看，摆脱这个该死的冠冕，获得真正的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吓唬谁就吓唬谁。。。当然，得经过我的批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归亡能感觉到塞薇莉娜内心的挣扎：对自由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在激烈交锋。
    “如果我拒绝呢？”她最终问道。
    归亡耸了耸肩：“那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说实话，你的能力很特别，但也不是不可替代。我听说西边有个幽灵船，上面的船长也在招聘。。。”
    这是纯粹的bluff（虚张声势），但他表现得十分自信。
    塞薇莉娜漂浮到归亡面前，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的魂火。归亡强忍着后退的冲动，与她对视。
    这是一场灵魂层面的博弈，比任何刀剑相交都要凶险。
    “有趣的提议，小骨头。”塞薇莉娜最终轻笑一声，“但我需要更多诚意。帮我暂时解除束缚，让我能离开这里一天。如果外面的世界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合作细节。”
    归亡心中狂喜，但表面上依然保持冷静：“合理的请求。但我需要时间准备。。。破解那种级别的封印不是小事。”
    “我给你三天时间。”塞薇莉娜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天后，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和你的小玩具们，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吧。”
    她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但强大的力量将归亡推出了洞窟。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殉葬坑外，奥斯正紧张地守在一旁。
    “吾主，您没事吧？”奥斯上前检查他的伤势。
    归亡看着自己布满裂痕的骨架，忍不住笑了：“没事。。。不仅没事，我们还赚大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阴森的洞口，仿佛能看到塞薇莉娜正在深处注视着他。
    “好了，奥斯，”他转身向要塞走去，“我们该回去准备”聘礼”了。记住，三天后，我们要来迎娶。。。呃，迎接我们的新同事！”
    就这样，一场危险的灵魂博弈暂时告一段落。而归亡不知道的是，塞薇莉娜答应他的提议，背后还藏着更深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