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辰溪的脑子将陆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理解，可反射弧似乎延长到地球之外去了，隔了许久脑中枢还是无法接收这些信息。
    他理解不了。他听不懂。
    “你——不知道？”陆挺惊呆了。
    “我需要知道什么？”
    “······”陆挺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开玩笑，你是痴呆了还是魔怔了，你真不知道这棵树是你的本体真身？”
    辰溪如遭雷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人！”
    “嗯，对，你是人，你是这棵银杏古树修炼千年后化身的人。”陆挺直勾勾地盯着他，“所以，你是真的忘记了？”
    “·······”
    辰溪忽然很想去死一死。
    氛围一度很凝滞，周遭弥漫着山岚雾霾的寒风也似乎停止了流动。
    看着辰溪被雷到外焦里嫩的表情，陆挺终于相信了，这家伙真的忘记了自己是株银杏树。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陆挺现在无比清楚这家伙是条糊涂虫。
    辰溪呆愣片刻，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像有人拿着一只大喇叭杵在他脑门儿上吼：你是一棵树！你是一棵树！
    辰溪崩溃了：妈的我竟然是一颗树！
    陆挺看他情绪很不好，顿时有些担心，又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时辰溪的身体不可控地颤抖起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把锯子在吱吱锯木头，尖锐的声响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痛苦地蹲下身。
    “你怎么了？”陆挺跑过来扶起他，“你哪里不舒服？”
    “我感觉头痛恶心，很难受。”辰溪脸色发白，吓得陆挺赶紧把他背回屋里休息。
    喝过一大杯热水，辰溪才终于轻松一些，但说话时还是舌尖发麻：“我脑子里有好多人在对我说话，真的好吵。”
    陆挺扶着他的肩膀轻声问：“他们在说什么，你能听清吗？”
    辰溪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忆起脑海里断断续续的画面：“有人叫我不要挑食，不要爬树，不要下河摸鱼，有人尖叫着让我去死，有人说他在找人，拜托我帮忙······”
    回忆似乎痛苦又混乱，辰溪开始拼命摇头，甚至挥拳击打自己的头部，这可吓坏了陆挺：“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饭我来做！”
    陆狐狸难得这么懂事，辰溪欣慰地看他一眼，翻过身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厨房里一阵叮呤咣啷震天响打破了宁静，辰溪噌一下就从床铺上弹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狂奔至厨房门口。
    看着满地四分五裂的粗碗残片，陆挺尴尬地杵在原地，辰溪捏了捏额角，忽然感觉头更痛了。
    “祖宗！咱家就那么几只碗！你要饿死谁？”
    摔坏一摞粗碗的陆狐狸45°仰望天：这一天怎么这么漫长啊。
    辰溪终于忍不住怒吼：“有人收狐狸皮吗？很宽很大颜色鲜亮可以做围脖的那种——”
    陆挺背心冷汗狂流，自知闯了大祸，赶在辰溪黑脸提刀的前一刻逃出了厨房，好家伙，晚半刻这里都能成为命案现场。
    其实陆挺怕辰溪，倒不仅仅是因为辰溪是他的救命恩人，实在是这厮战斗力爆表啊！当初辰溪怎么收拾那个闯入家门的逃兵，陆挺还历历在目，要是不用法术，他只有挨揍的份儿，早点逃了还能保住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看着陆狐狸一闪而过的背影，辰溪第N次仰天长叹：为什么当初要烂好心捡这只麻烦精啊！
    这天屋里更清净了，辰溪头痛在床上闷了一天，陆挺不知道野去哪里了，只有一心小朋友淡定地收拾了满地的碎片，小心翼翼做了两顿简餐，然后回到屋里继续看书。
    夜里陆狐狸终于回来了，磨磨蹭蹭半天后敲开了辰溪的房门，在灯火朦胧中递给他一截枯树枝。
    “这是什么？”
    “你的真身，新院子里掰的。”
    辰溪将枯树枝握在手里，忽然就感觉枝条活了过来，它的手感是温热的，柔软的，灵动的，如同自己的四肢一样熟悉又亲切。
    “它在我手里就是一截枯木，而在你的手里，它就是鲜活的。”
    陆挺坐到辰溪的床边，看着他疑惑的眉眼，决定好好帮他回忆一下前尘往事。
    “其实，我俩的缘分不是从今年春天开始的。”
    “什么意思？”
    “这么跟你说吧，我的记忆也出了问题，只能记起关于我俩近百年间的事情，而且还是化形以后才想起来的。”
    “百年？”辰溪瞪大了眼睛，“我们认识多久了？”
    陆挺也惨然一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百年前我俩一起挨了雷劫，双双被打回原形，大概，现在才恢复元气得以再次化形······”
    这一晚，陆挺就着屋里昏暗的灯火和窗外清亮的月色，将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分享给了辰溪。
    辰溪灿然一笑，难怪他当时要救这只小狐狸呢，原来他们早就是过命的兄弟了。

    作者闲话：

    溪：以后家里没有碗，买个猪槽给狐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