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寂来得突然，沈清弦心底的平静被搅得微微泛起涟漪。
    铁匠说打造炉子需五日，他也不好催，只得先找处地方落脚。
    两人一路出了铁匠铺。
    午后的阳光落在青石街上，尘光浮动，行人来来往往。
    小摊贩卖着小吃、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中透着烟火气。
    顾云寂哪怕穿的是寻常人一样的白衣，走在人群中仍格外惹眼。
    那张脸干净冷峻，哪怕只是随意行走，也仿佛与世隔了一层。
    沈清弦瞥他几眼，又赶紧移开视线。
    镇上不大，转过几条街便到了客栈。
    客栈不算新，木门斑驳，但干净整洁。
    掌柜是个圆脸中年人，见两人气度不凡，立刻堆笑迎上。
    “二位客官是住店？楼上还有两间雅房，清静得很。”
    “要一间就可，住五天。”毕竟顾云寂还要在空间养伤。
    “好勒，十两银子”
    沈清弦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连声应下，亲自带他们上楼。
    房门一关，屋内顿时静了。
    顾云寂背手立于窗前，眸色微深，似在看外头的行人。
    沈清弦则在屋里转了两圈，检查灵气流动是否顺畅，确定没有阵法波动，这才稍稍放松。
    “你打算留在这儿等炉子？”顾云寂淡淡问。
    “嗯，铁匠说至少要五天。”沈清弦笑笑，“我打算趁这几日打听些事。”
    顾云寂抬眼：“打听什么？”
    “丹药的行情。”
    他语气轻快，却藏不住那份雀跃。
    顾云寂没有再问，只淡淡“嗯”了一声。
    沈清弦出了客栈，在镇上转了一圈。
    镇子虽小，却也有几家药铺，只不过大多是凡人经营的，陈列的丹药寥寥无几。
    柜台后摆放着几个精致的玉瓶，上头标价的木牌倒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五颗灵石一颗……这是下品养气丹？”
    掌柜笑着解释：“小公子不懂吧，这可是咱们镇上少有的丹药，从县城修仙坊带回来的。若要买中品丹，得等有人从城里运货来，不过可争不过那些富家子弟，每次一有中品丹就抢光了。”
    沈清弦微怔，轻声问：“那一颗中品丹，要多少灵石？”
    “少说也得上百。”
    他走出药铺，感觉自己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阳光照在街面上，他忽然有种恍惚感。
    中品丹药都会被镇上的富商争抢，价格可能会攀升几倍或者十几倍。
    毕竟在修炼资源稀少的地方，丹药就是硬通货。
    可能有人疑问镇上的人都这么有钱吗？
    镇上的肯定比村里有点见识，而且几个修仙家族垄断了整个镇的资源，利润还是不小了，而且都是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基本上都是供不应求。
    打听了关于丹药的价格，沈清弦真的感觉自己被眼界束缚住了，毕竟在村里一块灵石就能引起轰动，而一颗下品丹药却能至少值五块灵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
    他心底掠过一丝复杂。
    自己一直以为努力修炼、拼命炼体便能立足，但现在才明白，没有资源，一切不过是徒劳。
    “若是我能自己炼出丹药……”
    他停在街角，望着不远处那间铁匠铺冒出的炊烟，目光渐渐亮了。
    若真能炼出丹药，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下品丹，也能换来成堆灵石。
    那可是修炼的底气，是立身之本。
    想到这里，沈清弦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夜幕降临，他带着从各处听来的消息回了客栈。
    顾云寂仍坐在窗边，一盏茶摆在桌上，茶香清淡。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
    “打听到了？”
    沈清弦点头，把收集到的信息一一说了。
    顾云寂静静听着，指尖敲着桌面，似在思索。
    “你真的想炼丹？”他问。
    “嗯。”沈清弦神情认真，“我若能炼出丹来，不仅能为你炼续脉丹，也能……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一些。”
    主要是能挣这么多灵石他不想放过，这种话还是不和顾云寂说了免得让他觉得自己是贪财的人。
    顾云寂眸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你……有炼丹传承？”
    沈清弦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算有吧。”
    顾云寂眉心微挑。
    那“算有”的语气，让他忍不住低声追问：
    “哪来的？”
    沈清弦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发梢，声音也轻了几分。
    “在镇子的摊子上买的。”
    顾云寂怔了怔。
    “摊子？”
    “嗯嗯。”沈清弦怕他误会，忙补充道，“那天我在集市闲逛，看到一个老头在卖些破烂。那些书卷都快掉页了，灵气也散得差不多。我随手翻了几页，觉得挺有意思，就花了二十两买了下来。没想到那书里居然记着一篇丹术口诀，虽然残缺，但有些能看懂。”
    他语气认真，神情却带着几分天真。
    那种“我真的不是故意捡到宝”的无辜模样，让顾云寂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买回去就研究了？”
    “嗯，本来以为是假的，不过试着照着推演，发现……似乎真有些门道。”
    沈清弦说着，眼底浮起一点亮光。
    顾云寂静静看他良久，心底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羡慕。
    他修行多年，见过无数修士为机缘血战厮杀，可眼前这少年，却似乎连老天都偏心，把命运轻轻推到他掌心里。
    顾云寂不知道其实这机缘是沈清弦知晓剧情后抢在沈婉凝之前得到的。
    不过就算是知道丹术传承缘由，顾云寂也不会介意，毕竟沈婉凝也是曾经害过他的人。
    “你运气不错。”顾云寂低声道，唇角带着一丝笑。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本深青色的书册。
    书封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旧，但上面隐隐流转着灵光。
    “这本，你拿去看。”
    沈清弦愣了愣，接过书，小心地摊开。
    淡淡的药香从页缝里散出，笔迹古拙，符印精妙。
    “这是……丹方？”
    “嗯，”顾云寂点头，语气平淡，“我早年偶得的机缘。里面记载的，都是些珍稀丹方。我虽非炼丹师，却从中找到了续脉丹和修复丹田的草方，也正因此，我才没有彻底放弃。”
    他说到这里，语气微滞，似乎想起什么，眼底掠过一抹深暗。
    沈清弦轻轻翻着那本书，每一页都像是某种命运的伏笔。
    “这些你都没找人用过？”
    “没有，我不信任任何人。”顾云寂淡声道。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沈清弦抬头看他，眸中有一丝不解。
    顾云寂注视着他，神色温淡。
    “因为你或许能用得上，还有...我相信你。”
    短短一句话，却带着某种莫名的信任。
    沈清弦心头一热，指尖微微蜷起。
    他从来不是那种轻易受恩的人，可这一刻，心里却涌出说不清的情绪。
    这人给了他无数人渴求的星辰炼体诀，还把这么难得的丹方给了他。
    “我会好好珍惜的。”他抿了抿唇道。
    屋中烛火轻跳，两人对坐，无言。
    窗外传来风铃的叮当声，夜风掠过，卷起一缕茶香。
    沈清弦合上书，忽然笑了笑。
    “顾云寂，我总觉得你不像表面地那么冷。”
    顾云寂怔了怔，反问：“那我看上去像什么？”
    沈清弦认真想了想，低声道：“像暂时被风雪冻住的人，外面是冷的，可心里其实一直在发烫。”
    顾云寂微微一愣，片刻后轻声笑出声来。
    “你倒会说。”
    沈清弦被他笑得有些发烫，连忙别开视线。
    “总之……”他低声道，“这本丹书，我会尽力研究，也许有朝一日，真能炼出续脉丹，到时候”
    希望你能真的恢复，重新回到属于你天之骄子的位置上。
    “到时候？”顾云寂挑眉。
    沈清弦抿了抿唇，轻声道：“就能欠你少一点了。”
    顾云寂神色微动，半晌才缓缓道：“沈清弦，你以为，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只能用”欠”来衡量？”
    沈清弦怔住，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
    烛光映在顾云寂的侧脸上，线条柔和，却又带着一抹让人心悸的疏离。
    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
    良久，沈清弦低声回应：“可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顾云寂没再说话，只起身，替他掖好窗边被风掀起的帘角。
    “天色不早，早点休息。”
    顾云寂进入空间的一瞬，沈清弦忽然有种奇异的失落。
    他低头看向那本青色丹书，指尖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