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阴沉，风里透着一股压抑的寒意。
    村口的野狗低声呜咽，仿佛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息。
    沈清弦站在院中，神识探出，早早就察觉到一股熟悉又令人厌恶的灵息自远方逼近是陆景修和沈婉玲。
    他们又来了。
    这一次，带的可不止修士，还有灵兽。
    他暗暗压下心神，留了一丝精神力在空间入口处警戒，以防顾云寂那边出状况，又将院门虚掩，静静等着。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村外尘土飞扬。
    十几名修士气势汹汹地闯入村口，灵力在空气中翻涌。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身青衣的陆景修。剑眉入鬓，目光锋锐，浑身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婉玲紧随其后，雪色衣袍随风轻扬，脸上带着刻意冷艳感。
    她的手里牵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灵兽，狼首蛇身，双瞳血红。
    那是他们宗门驯养的“寻灵獒”，嗅觉极灵，专门用于探查遗气。
    陆景修一挥手：“照原计划，从西往东，一户不落。”
    沈婉玲笑着点头，娇声应道：“是，师兄。”
    她声音里带着一股柔媚，却藏着令人不快的傲气。
    修士们各自散开，村民惊恐地缩在门后。
    沈清弦所在的院落位于村子最东头，偏僻冷清，被留到最后。
    他站在屋檐下，静静听着那些脚步声从远而近，仿佛一群猎犬正在逼近。
    半个时辰后，那股冷厉的灵压终于笼罩了他的院子。
    “进去搜。”陆景修淡淡开口。
    几名修士立即翻墙入内，灵识探扫。
    灵兽也被放了进来，鼻尖微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
    沈清弦负手而立，神色平淡如水。
    灵兽绕着院子嗅了几圈，最后竟在他身前三步外停下，死死盯着他。
    空气瞬间紧绷。
    沈婉玲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轻声道：“看样子，灵獒嗅到了什么。”
    陆景修沉下眼，示意手下戒备。
    沈清弦心中一紧，掌心微微发凉，但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怎么，陆公子怀疑我院里藏人？”
    沈婉玲轻嗤一声，声音柔软却带刺：“沈清弦，你倒是心虚得快。我们不过照规矩搜查罢了。若你真清白，又何必紧张？”
    “呵。”沈清弦抬眼，目光冷如寒星，“若清白也要被诬陷，那紧不紧张，又有什么区别？”
    话音一落，气氛一瞬凝滞。
    陆景修眉头微皱，看向灵兽，灵兽嗅了一阵，却忽然转身，拖着蛇尾朝外走去，似乎失去了目标。
    众人一愣。
    沈婉玲皱眉：“怎么回事？”
    陆景修沉吟片刻，冷声道：“或许只是残余气息。”
    沈婉玲不甘地咬唇，瞥了沈清弦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这次算你走运。
    她转身对陆景修娇声说道：“师兄，顾云寂真的还在这村子里吗？我看是不是被人转移了，或者……已经死了？”
    陆景修垂眸，冷笑一声：“他没死。他的魂牌我亲自放在宗门祭台，若他死了，早就碎了。”
    “那可真是奇怪。”沈婉玲捏着手帕，眼神一转，“或许我们该扩大搜查范围？附近几个村子都看一遍？”
    陆景修点头：“我本有此意。”
    她眼底一亮，笑道：“那正好，我可以让家族派人协助。我们沈家在此州地界人脉广，若联合城中几家世家子弟，人多力量大。到时……师兄也可以和我回去歇歇。”
    她说着，娇笑嫣然，眼中带着一丝隐秘的情意。
    陆景修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却仍维持着温和的笑：“也好，整顿一番再出发。”
    说罢，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沈清弦身上：“对了，你也是沈家子弟，不如一同回去？”
    沈清弦唇角一勾，笑意凉薄。
    他当然知道陆景修没那么好心。
    昨天灵石赔偿的事还未平息，陆景修此举不过是想借机让沈家出面”惩戒”他，好给宗门一个交代。
    未等他开口，沈婉玲先是轻哼一声，娇态尽失：“师兄，何必带他？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废物，回去除了丢沈家的脸，还有什么用？”
    她目光带刺，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仿佛看着一粒尘埃。
    沈清弦心底微沉，眼神却越发平静。他抬头，淡淡道：“我早已被家主除名，与沈家再无瓜葛。沈家之后光景如何，也与我无关。”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瞬。
    沈婉玲脸色一僵，正要反驳，陆景修轻咳一声，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好了，婉玲。既然他不愿意回去，就随他吧。我们走。”
    沈婉玲眸光一闪，扬起下巴，语气轻佻而带着几分俯视：“师兄等等，我先前就看上你手上的戒指了。样式虽旧，但合我心意。说吧，价钱。”
    沈清弦神情淡漠：“我不是早就说过？这戒指千金不换。”
    “哦？”沈婉玲挑眉，假意讶异，“你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凡人弟子，这枚戒指怕是你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吧？再说了，你现在穷得叮当响，守着一个破戒指做什么？不如卖给我。”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小袋灵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莹白的光泽，“五块灵石，在凡尘界能换五百两银子，足够你过上几年富贵日子，至少在这种小地方当个富家翁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五块灵石啊！对凡人来说，这已经是天价。
    可沈清弦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天气：“不换。”
    沈婉玲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她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又强作笑颜，转身去拽陆景修的袖子，声音娇嗔：“师兄，你看他，多不识抬举。我就想要这个戒指嘛！”
    陆景修微微皱眉，眼神在沈清弦与那戒指之间停留片刻。
    那戒指表面看不出什么，样式古旧，甚至有些廉价。
    不过这是沈婉凝喜欢的，他还要靠沈家在整个旭阳城搜顾云寂。
    他叹了口气，仿佛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让步：“沈公子，这戒指的确有些不凡。这样吧，我出十块灵石，买你这枚戒指，如何？”
    十块灵石！
    旁边的宗门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连村民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陆师兄对沈师妹可真是够意思了！”
    “十块灵石！为了哄她开心，这手笔可真大！”
    沈婉玲得意地扬起下巴，神情里带着一丝胜利的骄矜。
    她早已习惯了众人奉承的目光。
    可沈清弦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淡淡的冷意与讽刺：“哎呀，原来沈师妹在宗门里这么受宠？可惜，我不是你们宗门的弟子，为什么要吃你们那一套？”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那枚戒指，语气平静。
    “我说过，这戒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千金不换。”
    “你们出再多灵石，我也不会卖。哪怕是几百几千块灵石，都不换！”
    人群瞬间安静了几息。
    沈婉玲的笑容一点点僵住，最后彻底冷了下来。
    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讽：“呵，真是笑话。区区一个凡人，竟敢当众顶撞宗门弟子？你以为你是谁？”
    周围的宗门弟子也起哄起来。
    “沈师妹要的东西，我们宗门的都是捧着给她，这个破戒子你还当宝了？沈师妹看得起你的戒指是你的福气！”
    “别不识好歹，这可是你攀附的机会！”
    “区区凡人，连灵根都没有，还装什么清高？”
    沈清弦静静听完，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轻，带着几分凉意，却直刺人心。
    “你们也知道，是在你们宗门里啊。”他缓缓抬眸，语气淡得像一汪死水。
    “可惜我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既然不是，你们凭什么让我处处迁就她？”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森冷。
    “要是真那么想要，那就等我死了之后，再来刨我的坟，把戒指从我手上掘出来，如何？”
    “反正就照你们说的凡人性命不过几十载，你们身为修士，难道寿命还比不过我吗？”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齐齐变色。
    谁都听得出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陆景修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他眉心微跳，神色间多了几分不悦。
    身为宗门首席弟子，从未被人这样讥讽过，尤其当着一群师弟的面。
    他沉声道：“沈公子，说话不用这么尖酸。婉玲不过一时喜欢，你若真不愿卖，也不必这样过激。”
    沈清弦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空气僵了几息。
    沈婉玲再也挂不住那副温柔的假面，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沈清弦，你记得今天的话。”
    她拂袖转身，衣袂扫过地面，灵香随风散开。
    陆景修面色微沉，也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走吧”，便带着众人离开。
    陆景修走在最后，临行前停了一下，语气淡淡：“沈清弦，若日后你真有什么隐瞒，我劝你早些交出来。别到那时……后悔可来不及。”
    沈清弦神情不动，只微微点头：“多谢陆公子关心，我自是无任何隐瞒。”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头，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手心已被冷汗浸透。
    他转身回到屋里，眼底浮起一丝复杂的光。
    “陆景修，沈婉玲……”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冷沉。
    沈清弦抬起手，轻轻摩挲那枚戒指。
    戒指的表面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
    他低低地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
    “这女人，真是难缠……”
    目光里掠过一丝凝重，他并不认为沈婉玲只是单纯“喜欢”这枚戒指。
    那眼神里，有种本能的执念，像是受了某种“剧情牵引”。
    沈清弦知道，沈婉玲在原书中是女主之一，她的金手指与剧情感知比普通人更强。
    或许，她察觉到了这枚戒指的不凡。
    毕竟，这正是她成为丹师以及能与顾云寂共享空间的关键媒介。
    “不过”沈清弦眯起眼，冷笑一声，“只要我在一天，她就永远别想拿到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