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闭合的刹那，方锦风只觉身体被无数细针扎刺，每一寸骨缝都像塞进了滚烫的铅条。
    他蜷缩在混沌中，意识被撕裂成碎片——一会儿是实验室里冰冷的培养舱，一会儿是被抓走前哥哥的竭力呼喊，更多时候，是血脉里翻涌的灼热在嘶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破壳而出。
    “呃……”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抠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虚空里竟化作细碎的骨瓷粉末。
    那些粉末落地的瞬间，突然凝成锋利的尖刺，密密麻麻围拢过来，又猛地扎进他的四肢百骸。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在黑暗中瞥见一道微光——是胸前的骨瓷核，原本温润的白色此刻泛着妖异的红，纹路里流淌着和他血脉同源的灼热。
    “觉醒……”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隔着厚厚的水层，“骨瓷血脉……疼是必然的……撑过去……”
    方锦风想回应，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重组，皮肤下凸起蜿蜒的纹路，像瓷器表面的冰裂纹，泛着青白的光。
    每一次心跳都震得他五脏六腑发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齑粉。
    方锦风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拖拽着，骨骼重组的剧痛还没褪去，又被抛进一片刺骨的寒凉中。
    “哗啦——”
    耳边响起潮水涌动的声浪，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在一片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上。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水幕，水幕里游动着形态诡异的生物，有的长着鳄鱼的头却拖着蝴蝶翅膀，有的像透明的鳗鱼，齿间却衔着青铜色的鳞片。
    而水幕中央，高踞在珊瑚雕琢的王座上的，是个极其俊美的人鱼。
    银白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间，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肌肤白得像淬了冰，腰腹以下却是覆盖着银蓝鳞片的鱼尾，尾鳍边缘泛着锋利的寒光，正随着呼吸轻轻摆动，搅得水面泛起细碎的冰纹。
    他的瞳孔是竖瞳，琥珀色的，此刻正死死锁着方锦风，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老东西，竟敢自己送上门来？”人鱼开口，声音像冰棱撞击玉石，带着彻骨的冷意，“千年了，你以为换了副皮囊，我就认不出你？”
    方锦风一怔，刚要开口，胸口的骨瓷核突然剧烈灼痛，低头看自己的倒影，那并不是他的脸，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把他错认成了别人。
    “我不是……”他咬着牙，试图压下血脉里的躁动，却被人鱼猛地抬手掀起的巨浪拍中，狠狠撞在身后的水幕上。
    “不是？”亚兰·斯蒂冷笑一声，鱼尾拍击水面，无数冰锥从水中升起，直指方锦风的咽喉，“你以为用人类的躯壳掩饰，就能瞒过我这双眼睛？”
    方锦风看着那些冰锥上闪烁的寒光，后颈的蓝光突然暴涨，与骨瓷核的红光冲撞在一起，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冰锥撞在屏障上，碎成漫天冰晶，落在他手背上，带着奇异的灼烧感。
    “我叫…咳…”他撑着地面站起来，皮肤下的纹路因愤怒而突突跳动，“我不知道你说是谁，但你认错人了。”
    亚兰·斯蒂的竖瞳微微收缩，似乎有些意外。
    “不对……”他喃喃自语，尾鳍轻扫水面，水幕中突然浮现出另一道身影——那是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面容模糊，胸前却也有一块骨瓷核，只是颜色更深，像浸透了墨的玉。
    
    方锦风没回答，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稍减，却仍像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
    他摸了摸胸前发烫的骨瓷核，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残缺的资料——关于“骨瓷”的起源，似乎确实与异形兽有关。
    “不管我是谁，我没兴趣掺和你们的恩怨。”他站直身体，蓝光在掌心凝聚成一把短刃，“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亚兰·斯蒂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残忍的戏谑，“闯进”寂海”的生物，还没有能活着离开的。何况……”
    他的话没说完，水幕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诡异的生物开始躁动。亚兰·斯蒂猛地转头，看向水幕深处，脸色骤变。
    “又来了。”他低骂一声，鱼尾重重拍击水面，整个空间都在摇晃，“算你运气好，来日方长…荆楚我们会再见的一一”
    他抬手一挥，方锦风身后的黑曜石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道通往外界的阶梯。
    “滚。”亚兰·斯蒂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让我再在寂海看见你，否则，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荆楚！”
    方锦风没再废话，转身踏上阶梯。身后传来亚兰·斯蒂的怒吼，似乎与什么人在对峙，还有兵器碰撞的闷响，像两块坚硬的瓷片在狠狠撞击。
    方锦风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尚未消退的冰痕，又摸了摸胸前仍在发烫的骨瓷核，心里一片混乱。
    荆楚是谁？亚兰·斯蒂为何如此恨他？还有那个即将到来的“他”，又会是谁？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而他不知道的是，水幕深处，亚兰·斯蒂正与一道玄色身影对峙，两道各异的光芒在寂海中冲撞，掀起滔天巨浪。
    一场跨越千年的恩怨，正因为他这个“认错的人”，再次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