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风被黑衣人拖拽着前行，指节被粗糙的石壁磨出细痕，血珠渗出来，顺着石纹蜿蜒游走，悄无声息地织成一张感知网。
    网中数十道气息沉浮，直到一缕清冽的菡萏香撞进来，混着消毒水的冷意，像淬了毒的冰棱——是林青。
    他怎么会在这里？方锦风指尖猛地蜷起，血腥味在齿间漫开，这盘棋显然比预想的更乱。
    头顶的震动戛然而止，换作指甲刮擦石板的轻响，一下，又一下，钝得像在锯着神经。
    “准备动手。”银狼的声线压得极低，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冷弧，寒光舔过他低垂的眼睫，“来的不是善茬。”
    孟舟胸口的玉琮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那股腥甜顺着石缝往骨头缝里钻，他忽然想起那句祖训——“钥匙藏在通天树的年轮里，玉琮发烫时，便是离它最近的时刻。”难道另一拨人，也是冲钥匙来的？
    石板上方的刮擦声骤然停了。
    死寂如潮水漫涌，淹灭火堆的噼啪，吞掉机械表的滴答。
    方锦风盯着头顶石板，后颈的能量网微微震颤，能清晰感觉到，上面的人正透过石缝窥伺，目光黏腻如蛇，等着最佳的狩猎时机。
    方锦龙的匕首硌在掌心，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瞥了眼身旁两人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死寂比刚才的刮擦声更让人头皮发麻。
    “滴答……滴答……”机械表的走时被无限放大，在石壁间撞出回音，像在为某个藏在阴影里的结局倒数。
    冷风裹着浓腥灌进通道，方锦龙的靴底碾过地上凝固的黑红黏液，刀身在火把下晃出冷硬的光。
    身后的银狼和孟舟紧随其后，三人的影子被拉得颀长，贴在布满划痕的石壁上，像三支蓄势待发的箭。
    “看痕迹，风风该在前面第三个岔口。”方锦龙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时，下颌线绷出锋利的硬痕，“敢动我弟弟，就得有把命留下的觉悟。”
    话音未落，头顶簌簌落下碎石。
    银狼反应极快，拽着孟舟往侧后方急退半步，数支淬毒的短箭已钉在他们方才站的地方，箭尾嗡嗡震颤，泛着诡异的绿光，毒液顺着箭杆往下滴，在石板上蚀出细小的坑。
    “操，是陷阱！”银狼摸出短刀，刀刃旋即劈断从暗处袭来的第二波箭雨，“这帮孙子早等着咱们了！”
    方锦龙半步未动，刀背重重磕在石壁上，火把应声落地，在地上滚出半圈火星，照亮两侧影影绰绰的弓箭手。
    黑暗中骤然亮起数十点幽光，弓弦拉满的声响像毒蛇吐信，在耳边丝丝作响。
    “放他们过来。”方锦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反手抓住一根从头顶垂下的铁索，指节用力到泛白，“我倒要看看，谁能拦着我救我弟弟。”
    铁索被他猛地拽断，带着火星的断裂处扫向左侧阴影，惨叫声顿时撕裂寂静。
    借着这瞬间的混乱，银狼已如鬼魅般窜出，短刀精准劈开两名弓箭手的咽喉，血溅在他脸上，他却勾起唇角，眼底翻涌着嗜血的光：“方家的人，也敢动？”
    孟舟被护在中间，胸口的玉琮烫得他几乎要撒手，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哨子——不是之前被碾碎的那只，是从黑衣人身上偷来的信物。
    哨音刺破黑暗，那些弓箭手的动作竟齐齐一滞，像是被某种力量扼住了关节。
    “这哨子能克古蜀兵器！”孟舟的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他们的弓是青铜铸的！”
    方锦龙抓住机会，刀身横扫，硬生生在箭雨中劈开一条血路。
    他能闻到前方飘来的、属于方锦风的清冽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他心口。
    “风风！”他吼出声，声音撞在石壁上，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却像石沉大海。
    回应他的，是岔口处骤然亮起的火把，和一道淬着冰的嘲讽：“方大少爷，急什么？你弟弟在这儿，乖得很呢。”
    火把光中，方锦风被死死捆在石柱上，额角渗着血，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却仍扬着头，眼神直直撞向方锦龙，像在无声地嘶吼“别过来”。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那人把玩着一把匕首，刀尖上的血珠摇摇欲坠——是方锦风的血。
    方锦龙的刀“嗡”地一声震颤，刀身烫得惊人。他盯着弟弟脸上的伤，眼底的戾气瞬间翻涌，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放开他。不然，我弄死你，方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黑衣人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通道两侧的石壁突然剧烈震动，数十根青铜矛从地里钻出，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方锦龙他们与方锦风彻底隔开。
    矛尖泛着冷光，在火把下像一排择人而噬的獠牙。
    “想过去？”为首的黑衣人用匕首轻佻地拍了拍方锦风的脸颊，“先破了这青铜阵再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阵每炷香就收紧一分，你弟弟身上的青铜绳……会越勒越紧的。”
    方锦风猛地挣扎，青铜绳瞬间勒进皮肉，血珠顺着绳结往下滴，砸在石板上洇开细小的红。
    后颈的蓝光剧烈闪烁，像濒死的蝶翼，看得方锦龙心脏骤然缩紧，握着刀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低哑得像磨过砂纸，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放、开、他。”
    黑暗中，青铜矛组成的墙发出沉闷的嗡鸣，像是在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而石柱上的方锦风，却突然极快地眨了眨眼，目光往左侧一扫——那里的青铜矛，比别处细了半分，矛身的纹路也稍显紊乱。
    方锦龙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懂了。
    那是弟弟用眼神劈开的、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