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裡那股暖流虽然微弱，却像黑夜裡的萤火，给了楚云逸撑下去的理由。
    胸口的伤在暖流的滋养下，疼痛减缓了许多，但腹中空空如也的飢饿感，却像一头勐兽，疯狂啃噬着他的理智。
    再不找点吃的，就算不被疼死，也得活活饿死。
    根据原主的记忆，外门弟子每隔三日，可以去青云堂领取一份份例。说是份例，其实也就是一块掺了些许灵气的乾粮，被称作「灵食」。
    聊胜于无。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发放份例的日子。
    胸口仍有点闷痛，楚云逸扶着牆，慢慢一步一顿地走出破屋。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
    青云堂在半山腰，离他这片最偏僻的住所不近。一路上，他走得缓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几个路过的外门弟子看见他，都像躲瘟疫一样远远避开，眼神裡毫不掩饰地写满了鄙夷和嫌弃。
    「这不是那个五行废物吗？居然还活着。」
    「命真硬，听说前几天被赵师兄他们几个教训了一顿，还以为他挺不过去了。」
    细碎的议论声鑽进耳朵，楚云逸面无表情，眼帘低垂，彷彿没听见。
    内心裡，他却在冷笑。
    好傢伙，原主这人缘，溷得比他上辈子在办工室那裡还差。
    好不容易挪到青云堂，排了半天队，总算轮到他。负责发放的弟子看见他，眉头一皱，随手从旁边的筐裡扔出一块黑乎乎、石头一样硬的零食。
    「拿着，赶紧走。」
    那态度，像是在打发乞丐。
    楚云逸接过那块能当板砖使的灵食，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这就是他接下来三天的口粮。
    他捏着这块比石头还硬的灵食，心裡盘算着是找点水泡开了吃，还是直接上嘴啃，试试这异世界的牙口。
    还没走出多远，前面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壮的青年，一脸横肉，眼神轻佻，正是原主记忆裡最常欺负他的那个内门弟子，赵干。
    「哟，这不是我们的楚大废物吗？」赵干双臂抱在胸前，斜着眼看他，「几天不见，骨头又长结实了？」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立刻跟着鬨笑起来。
    楚云逸停下脚步，握着灵食的手指紧了紧，没有作声。
    他能感觉到，胸口先前被赵干踹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是一种身体的本能记忆。
    「怎麽不说话？被打傻了？」赵干见他不吭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视线落在他手裡的灵食上，「呦，还领到份例了？你这种废物，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吃灵食也是浪费，不如不要了吧。」
    话音未落，赵干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已是心领神会，谄笑着一步窜了出来。
    楚云逸下意识握紧了手裡的灵食。
    那块黑乎乎的乾粮，坚硬得硌手，却是他接下来三天唯一的指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牵动了胸口的伤处，一阵闷痛传来。
    那跟班叫马六，一双小眼睛在楚云逸手裡的灵食上滴熘熘地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他没有直接抢，反而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去掰楚云逸的手指，动作带着戏谑和羞辱。
    「楚师弟，别这麽小气嘛。好东西，要懂得分享。」
    楚云逸的手本就因飢饿而无力，对方修炼过，力气远不是他能比的。第一根手指被轻易掰开，然后是第二根……
    「啪嗒。」
    灵食脱手，却没掉在地上。马六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转身就朝赵干高高举起，像条摇着尾巴的狗。
    「赵师兄您看！这废物根本不配吃灵食，他连半点灵气都吸收不了，给他吃，跟扔水裡有什麽区别？」
    赵干连正眼都没瞧那块灵食，鼻子裡哼了一声，眼神依旧停在楚云逸脸上，似乎在期待看到愤怒、屈辱或者恳求的表情。
    可他失望了。
    楚云逸的脸上什麽都没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彷彿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滑稽戏。
    赵干等人见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样，顿时觉得无趣。
    他朝马六手裡的灵食瞥了一眼，满脸嫌恶地挥挥手：「什麽垃圾玩意儿，看着就倒胃口。你这麽喜欢，就赏你了。」
    「谢赵师兄！谢赵师兄！」
    马六大喜过望，如获至宝地将那块灵食紧紧揣进怀裡，还不忘得意地朝楚云逸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对他们这些底层弟子来说，多一块灵食，就意味着能多一分修炼的底气。
    马六如获至宝地将那块灵食紧紧揣进怀裡，生怕别人再抢了去。他转过头，见楚云逸还直挺挺地站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裡面没有愤怒，没有哀求，什麽都没有，就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这种漠然，让马六心裡那点小小的得意，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他本想看的是对方跪地求饶，或是无能狂怒的样子，那样才有趣。
    「看什麽看？」马六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你个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废物，吃这灵食跟猪嚼牡丹有什麽区别？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还不解气，故意把揣着灵食的胸口挺了挺，用肩膀撞了一下楚云逸。
    「这东西，只有我们这些有希望晋升内门的师兄才配吃！你吃了，也是拉出来，半点灵气都留不住。懂吗？废物！」
    楚云逸的身体晃了晃，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闷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楚云逸没说话，只是在心裡默默地给这张脸，这个名字，打上了一个标籤。
    赵干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要的是看楚云逸崩溃，而不是看马六在这裡耀武扬威。见楚云逸始终是一副死人脸，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行了，马六，跟一个废物磨叽什麽，掉了身价。」赵干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们走，别跟这废物浪费时间。」
    「是，赵师兄！」马六立刻收起那副凶相，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用口型对楚云逸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垃圾。
    一群人簇拥着赵干，大笑着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楚云逸才缓缓动了一下。
    他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低头看了看。
    飢饿感和胸口的闷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强烈。
    但他漆黑的眸子裡，却没有丝毫气馁，反而亮得惊人。
    很好。
    马六，是吧？抢食物的。
    还有赵干，主谋。
    黑名单上，多了二个名字。
    我记住了。
    他转过身，默默地朝自己的破屋走去。
    这笔帐，先存着。等以后，咱们连本带利一起算。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吃的，然后搞清楚丹田裡那股暖流，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