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柠转头看向同桌，自从期中考试后，平时像冰山一样沉默的他更加寡言。
    “梁硕，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的。至少我们努力了。”
    “是啊，说不定有的人像我们一样天生不适合学习呢。”刘墨墨语气懒散。
    刘柠听不下去了，“你那是不好好听课。”
    “我听的还是很认真的。”
    “那上午布置的作业你写了吗？”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写的。”
    “……”刘柠无语。
    “听说隔壁尖子班有个人上课天天睡觉，还考得很好，羡慕了。”刘墨墨拖着长音。
    后面的奇木听完也没什么看书的动力了，“简直是天才。”
    梁硕叹了一口气，“天天努力学还比不过别人上课睡觉的。”
    “那毕竟是少数。”刘柠说道，“我要是天天上课睡觉，早就倒数了。”
    刘墨墨：“班长是不是就属于那种上课随便听听就会的？”
    “都有，”梁硕低头看着书说：“他学得快，也经常复习。”
    “这么说也不算天赋型选手？”李栎说道。
    “努力和天赋都有。”
    “那我心里平衡多了。”刘墨墨语气这才轻松了一些。
    上课上到一半，有人突然发问：
    “老师讲到第几页了？”
    “118页。”梁硕回答道。
    “118？！刚刚才一百零几页，才几分钟没听都讲到这了。”
    刚下课，江崇骁就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聊你。”李栎脱口而出。
    “聊我？”
    “班长，有题不会，能给我讲下吗？”梁硕将书本拿起来微微倾斜着，这个角度江崇骁看起来刚好。
    他讲着讲着打了声哈欠。
    外面的天阴阴沉沉的，如同将世界蒙上了一块灰色的布。
    教室里的灯早早亮了起来，在玻璃上投下惨白的反光。李栎抬头望向窗外，看见悬铃木在风中不安地摇晃着枝叶。
    下午最后一节课时，雨终于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雨滴连成线，在窗面上蜿蜒出模糊的水痕。教室里闷热的气息被雨水冲刷，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凉意。
    晚上，同学们挤在走廊上望着瓢泼大雨发愁。李栎拿出折叠伞撑开，雨水立刻在伞面上敲打。
    校门口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李栎快步穿过人群。雨水在地面汇成小溪，他踩过一个个小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
    街道上行人稀少，路灯在雨中晕开朦胧的光晕。李栎放慢脚步，听着雨声在伞面上奏响单调却安心的旋律。偶尔有车辆驶过，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海浪拍岸。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时，一阵强风突然袭来，伞面被吹得翻折过去。李栎手忙脚乱的将伞反朝向风，吹回原状。
    冰凉的雨水趁机打在他的脸上、颈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收起伞时，他已经能看到自家亮着灯的窗户。雨幕中，那方橘黄色的光亮显得格外温暖。李栎加快脚步，伞面上的雨声似乎也变得轻快起来。
    李栎甩了甩伞上的水珠，推开了家门。
    “回来了？衣服没湿吧。”许静雯关切地问着。
    李栎摇了摇头，“没有。”
    他走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在在帖子里发了一句话：
    「好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
    关掉手机后，李栎看着窗外的雨。
    静谧的夜晚，滴滴答答的雨声，伴随着纸张的翻动声，显得格外和谐。
    李栎写完作业翻看着手机，发现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高中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阶段，大家都迷茫过。」
    他退出论坛，转而在网上搜索。词条上写着：家庭治疗、家庭心理咨询师。
    他看着电话号码截下了图。
    v信收到一条消息。
    「睡了吗？」江崇骁发来的。
    「没。」
    江崇骁在寝室打着台灯复习，寝室还能听见小声的背书声。
    「图片」
    「这是我总结的知识点。」
    李栎点开图片，飘逸的字体映入眼帘。整张纸几乎被墨水写满，他看了几分钟，将图片保存了下来。
    「谢谢。」
    「桌兜里的牛奶是你放的吗？」
    「不是我。」
    那么多人喜欢江崇骁，偶尔有人偷偷送吃的也很正常。
    「周六我帮你补习，争取期末赶上我。」
    李栎看到这条消息嘴角弯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
    「不用。」
    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江崇骁的消息带着震动传来：
    「为什么？嫌哥教的不好？」
    「快期末了，我们各自好好复习。」
    不能耽误学霸的学习节奏。
    李栎发完消息就关掉手机。细密的雨声如同天然的安眠曲，李栎在大自然的弹奏中入眠。
    第二天——
    “今天默写，找几个人上来。”李佳扫视全班。
    “江崇骁，梁硕，兰芸芸，李文。”
    台下，刘墨墨悄声念着：“别点我，别点我……”接着长舒一口气。
    “呼~”
    讲台上李文不老实地将头转向旁边，旁边的兰芸芸立马挡着。“干嘛。”
    李文只能往另一边看着江崇骁那块黑板，“让我抄抄。”
    江崇骁倒是无所谓，一边写一边敞开了让他看。
    李佳像巡逻班在下面转着，刘墨墨找到机会就偷偷翻开书看。
    李栎写到一半卡壳了。
    后面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他看了一眼台上的江崇骁。
    学霸就是学霸，手都不带停的。
    看着彼此的差距，李栎不由得感到一些不自在。
    他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我却……也许我该更努力、更优秀一些，这样才会靠他更近吧。
    “大家都默写完了吧？我们先看看黑板上这几个人写的。”
    李佳拿出红笔圈住了几个字。
    “李文有几个字写错了，下次多留心。”李佳顿了几秒，随后转过身。
    “李文要不站起来背一下吧。”
    李文站起身，声音结结巴巴的。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苏子与客泛舟游于……”
    李佳看着李文停了下来，“默都默出来了，怎么还不会背？”
    下面几个同学偷偷笑着。
    江崇骁转身打趣地看着后面的李文，嘴角带着一抹弯。李文看着江崇骁，又看了一眼李佳，最终看向黑板，眼神闪躲。
    李佳像看透了什么一样果断地说：“下课抄10遍。”
    “再来看看梁硕，”老师快速地一行行扫过。“完全正确，一看就是用心背了的，下了功夫。表扬梁硕。”
    李栎看向他，坐得笔直，头也抬得高高的。
    下课铃声响起，李栎合上书本，小声背起了内容。
    刘墨墨看得一愣，“这么用功？”
    晚上吃完饭，李栎坐回座位上拿出书和本子。
    “李栎，你不回家吗？走读生都走完了。”刘墨墨看着迟迟不走的李栎不禁发问。
    “不回了，多上一节。”他手中的笔尖还在不停的移动。
    “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没事，我又不是天天这样。”
    李栎的笔尖在纸上划出细密的沙沙声，像是春蚕啃食桑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偶尔遇到难题时，他会无意识地将指甲放进牙关轻咬，直到墨水洇透纸背。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他依然低着头。窗外的夜色渐浓，教室里的日光灯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刘墨墨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笔记本——原本空白的页边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批注。
    中间下课上厕所的时间，江崇骁快走到教室门口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经常关注的那个位置。
    他以为看错了，转身继续自己的步伐。
    直到从后门回来时，发现那个身影还在。江崇骁加快脚步走到了自己在意的那个位子。
    “栗子？”
    李栎头也没抬，手指握着笔抖动着。
    “别吵，快解出来了。”
    “你怎么没走。”
    讲台上的老师哼了一声，“别交头接耳，上完厕所的回到自己位子上。”
    江崇骁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随着铃声响起，不知过了多久，课本上的笔记已经密密麻麻。
    “你还不走？我先回去了。”刘墨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课桌。
    “嗯。”李栎点点头应了一句，目光还停留在课桌上的书，嘴上还在念叨着什么。
    “这么拼？”
    江崇骁的一句声音打破了李栎的沉浸，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发现教室里早已空了大半。
    “还不回家？”江崇骁用水杯底轻敲他摊开的参考书，几滴水滴落在了“高考真题”的字迹上。
    李栎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伸直了一下手臂。看了一眼后面的表。
    “都10点多了，是该回去了。”
    走廊的灯光昏黄，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你桌子上的书什么时候堆的这么高了？我现在扭头都看不见你了。”
    “谁的桌子上不这样？”
    江崇骁点点头，
    “也是。”
    李栎拿着几本书，指尖还沾着墨水的痕迹。江崇骁伸手想帮他拿，却被轻轻避开。
    “我自己来。”
    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江崇骁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银色的霜。
    “突然这么用功？”江崇骁轻声问。
    李栎的脚步顿了一下，怀里的书本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就是觉得...”他的声音几乎融进夜色里，“怕成绩不好拖班级后腿。”
    还怕追不上某人的背影。
    “那你打算每天都学这么晚？”
    “看情况吧，或许就这一次。”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两个影子被路灯融在一起，最终在拐角处分离。
    “明天见。”
    “明天见。”
    江崇骁在寝室打着台灯看了会儿书。直到一个无法抑制的哈欠袭来，他才揉着酸涩的眼睛，躺到狭窄的单人床。
    这张床比刚开学时显得更加局促，床尾的铁架紧紧抵着他的脚踝，翻身都变得小心翼翼，有时甚至需要微微蜷起腿才能把自己塞进去。
    今晚的寝室格外安静，连平日里打鼾的室友都悄无声息。可这份寂静并没有换来他的平静，连续几天的失眠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消耗着他的精力，也点燃了心头的烦躁。他有些恼火地抓了抓头发，翻身的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身下的旧床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下铺传来一声不满的“啧”。
    江崇骁闭上眼睛，尝试将大脑放空。可过了许久依然清醒如初。
    他只好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黑暗中，一个近乎无声的念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如果成绩的代价是失眠，生物钟紊乱。那我宁可……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