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霜遇珀 霜起宴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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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烬指间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指腹发麻时才慢悠悠摁灭在红木办公桌的边缘。烟灰簌簌落在那叠烫金封皮的“莫氏旁支股权让渡书”上,留下个焦黑的印子,他眼皮都没抬,只听特助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打颤:“三叔说……说您要是不肯松口,海外项目的批文就永远压在他那儿,还说您一个私生子……”
“私生子”三个字没说完,莫烬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攥紧,腕间未拆的绷带被扯得发紧,渗在纱布里的淡红又深了些——那是前晚堵截三叔公派来的人时,替自己挡的刀。他抬眼时,眼底的冷意像结了冰的霜:“告诉三叔,今晚的晚宴,他要么带着批文来给我认错,要么明天早上,他儿子那家小公司就该从股市的涨幅榜上,变成退市名单里的一个数字。”
特助点头如捣蒜,转身要走,却被莫烬叫住。男人的目光落在桌角一份摊开的晚宴嘉宾名单上,指尖在“特邀经济顾问——姜砚”那行字上停了半秒,指腹轻轻蹭过纸页,像是怕碰碎什么。方才还凝着霜的眼底,竟有那么一瞬松了点劲,可快得让人抓不住,转瞬又覆上惯有的沉敛:“知道了,你先下去。”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莫烬才靠回椅背,闭上眼。五年前大学课堂的光影忽然漫进来——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他缩在阴影里,看讲台上的人捏着粉笔转了个圈,声音像刚沏好的温茶,把枯燥的博弈论讲得让人舍不得走神。那人总穿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低头写板书时,鬓角的碎发会轻轻晃,阳光落在他肩上,连带着他手里的粉笔灰都像发了光。
那时他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连选这门课都要瞒着家里,只能远远看着姜砚,连递份作业都要鼓足勇气。现在他成了莫氏说一不二的家主,倒有机会再见到这人了。
晚宴宴会厅的水晶灯亮得晃眼,光线下浮动着各式信息素的味道,甜的、冷的、带着侵略性的,搅在一起像团乱麻。莫烬穿了身纯黑西装,刻意把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那圈还渗着红的绷带——这是他上位的勋章,也是给那些蠢蠢欲动的旁支看的警告。
他应付完几个凑上来示好的合作方,正想找个角落喘口气,余光却被香槟塔旁的身影勾住了。
姜砚站在那里,还是穿浅灰色的西装,只是比大学时多了点成熟男人的温润。他正低头听身边一位老教授说话,指尖捏着香槟杯的姿势优雅,拇指轻轻蹭着杯壁,偶尔点头时,鬓角的碎发果然还会晃,和莫烬记忆里分毫不差。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敬他,他笑着摆手,声音不高,却带着让人没法拒绝的温和:“抱歉,我酒量浅,实在喝不了太多。”
莫烬的呼吸骤然顿了,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颈后腺体处,属于Enigma的“霜埋松屑”信息素悄然漫开,往常是刺骨的冷,此刻却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松木暖意——像雪地里埋着的炭火,藏不住的烫。他赶紧攥紧拳,指甲掐进掌心,才压下那点要失控的冲动。
现在的他不能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最后一排的阴暗老鼠人了。他要靠近,要把这人留在身边,用合理的身份,一步一步来。
莫烬刚要抬步朝姜砚走,宴会厅另一侧忽然起了点骚动。他余光扫过去,看见林砚舟靠在吧台边,指尖转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周身绕着圈“醚淬青灰”的冷感信息素,像道无形的墙,把想凑上来的人都挡在外面。
这位母亲那边的远亲,向来只对“能赚钱的交易”和“有趣的玩物”上心,莫烬倒想看看,是什么让他动了兴趣。
视线再移过去,就看见个穿酒红色礼服的年轻人被三个油腻的男人围着。那年轻人的礼服领口被人故意碰歪了点,露出小片白皙的锁骨,他却没恼,只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端着的红酒晃了晃,竟没洒出来半滴。
“王总,”他声音软乎乎的,像裹了层草莓酱,可眼神亮得很,一点没怯场,“您说的”资源”,我们之前谈的合同里写得很清楚,要是您想改条件,不如让您的助理跟我的经纪人对接?”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眯着眼笑,伸手就要拍他的肩:“乔栖啊,跟我还谈什么合同?今晚陪我喝几杯,想要什么资源没有?”
乔栖刚要侧身躲开,一道冷得像冰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王总,抢别人看上的东西,是不是不太体面?”
林砚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手里的威士忌杯轻轻撞在王总的杯沿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没看乔栖,目光只落在王总脸上,冷意直往骨头里渗:“乔先生的合约,我林砚舟要了。你要是想找乐子,楼下会所里有的是愿意陪你的人。”
王总脸色瞬间变了,想说什么,却被林砚舟眼里的狠劲吓住,悻悻地走了。
乔栖愣了愣,抬眼看向林砚舟。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紧,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可那句“我林砚舟要了”,却像根精准的针,戳破了他刚才强撑的镇定。他捏紧手里的酒杯,指节泛白,几秒后忽然弯起眼笑,甜软的“莓酿雪松”信息素轻轻飘过去,却在离林砚舟还有半米时,悄悄收了半分——他太清楚了,这不是帮忙,是交易。
“林总愿意帮我,我自然没意见。”他声音里带着笑,却没半分真心,“只是不知道,林总想要什么?”
林砚舟终于转头看他,眼底没半点温度:“跟我来休息室,我们谈个”合作”。”
林砚舟带着乔栖往休息室走时,莫烬终于迈开了脚步,一步步朝姜砚走过去。
姜砚刚送走那位老教授,转身就撞进一道沉敛的目光里。眼前的男人很高,穿纯黑西装,气场冷得像冰,可看他的眼神却没那么锐利,倒带着点奇怪的熟悉感。他愣了愣,刚要开口,就见男人先伸出了手。
“姜教授,”莫烬的声音比刚才对特助时软了些,指尖的温度比常人低,却带着点克制的暖,“我是莫烬,以前上过您的《产业经济学》,大二那年,您还夸过我的期末论文。”
姜砚握着他的手,忽然觉得这人的气场很矛盾——明明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掌心却带着点让人安心的温度,像霜雪下面埋着的暖。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莫先生?我记起来了,你那篇关于”家族企业转型困境”的论文,写得很有想法,当时我还说,你要是从商,肯定是块好料子。”
莫烬的眼底骤然破了道缝,颈后的信息素又暖了些,松木的味道盖过了冷霜。他看着姜砚温和的眉眼,心里的主意愈发清晰——这场重逢不是意外,他要借着“学生”的身份,把五年前没敢靠近的人,一点一点拉到自己身边,再也不放手。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您,”莫烬松开手时,指尖轻轻蹭了下姜砚的指腹,快得像错觉,“正好我最近在做莫氏的经济规划,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道您方便吗?”
姜砚没多想,笑着点头:“当然方便,要是不嫌弃,我们现在就可以聊聊。”
休息室里,林砚舟把一份拟好的合约推到乔栖面前,纸页上的“包养协议”四个大字格外刺眼。
“一年,”林砚舟靠在沙发上,指尖转着笔,语气没半点起伏,“我给你资源,让你在娱乐圈站稳脚跟,你安分配合我,别搞小动作,也别谈感情。”
乔栖拿起合约,指尖划过“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私人生活”那条,忽然笑了,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抬头看了眼林砚舟冷漠的脸,慢悠悠地说:“林总放心,我最会演好”金丝雀”,不会让您失望的。”
笔锋落下,“乔栖”两个字写得漂亮,却带着点说不出的凉。
窗外的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宴会厅的水晶灯却还把光线泼得满场都是,细碎的光粒落在每个人脸上,晕得那些或虚伪或疏离的表情都蒙了层模糊的纱。
莫烬侧耳听着姜砚讲经济规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方才握过姜砚的那只手,似乎还留着对方掌心温温的触感。姜砚说到关键处会微微前倾身体,浅灰西装的袖口蹭过桌布,带起一点极轻的声响,莫烬顺着那声音抬眼,正撞进对方带笑的眼底,暖光落在姜砚鬓角的碎发上,竟让他喉间发紧,原本漫在周身的“霜埋松屑”信息素,悄悄泄出些软下来的暖意,缠在两人之间,连空气都好像慢了半拍。他点头时没敢太用力,怕惊扰了这难得的松弛,只让眼底的暖意一点点漫开,从眼尾落到嘴角,藏都藏不住。
休息室里却没这半分暖意。乔栖把签好的合约推过去时,指尖还残留着笔杆的凉意,那股冷意顺着指缝往上爬,连带着心口都发沉。他看着林砚舟拿起合约扫了眼签名,指尖划过“乔栖”两个字时没带半点温度,就像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品。乔栖忽然想笑,嘴角刚弯起个弧度,又被口腔里的涩意压了回去——他刚才特意把名字写得舒展漂亮,可在这份冰冷的协议上,再好看的字,也不过是“交易”的注脚。杯里剩下的红酒晃了晃,映着他眼底没来得及藏好的落寞,又很快被他用一层甜软的笑意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