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冯宣交还给A组组长时，他尚有一口气在。
    医药费陟司赔得毫不含糊。
    洛琴昌泡完澡才知道这事，后悔万分：“没补上两脚太可惜了，那小子就是欠揍。”
    房间里点了香薰，席非毅裹着毯子睡着了。
    洛琴昌享受着理疗师的按摩，让他们别动席非毅，由着他睡吧。
    九天血肉之躯，常年玩滑板，有几处明显的劳损，按到的时候直哼哼。
    按到腰上，半途换了人，九天原本迷迷糊糊的状态被那半生不熟的手法逼得太阳穴直跳。
    洛琴昌看不下去了：“谢哥，你可轻点吧，九天冷汗都给你摁出来了。”
    理疗师也在旁提醒：“先生，您力气大，要松些劲儿。”
    陟司便慢了下来。
    结果九天两手扒着床沿笑得岔了气：“我求你放过我吧，又疼又痒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
    保养结束，离开会所刷卡时陟司都还耷拉着脑袋。
    九天安慰道：“熟能生巧，我给你练手行了吧。”
    陟司稍稍好过些。
    洛琴昌背着睡熟的席非毅打车回去了。
    九天在副驾驶支头瞌睡。
    左右凌恒已经上学去了，不会打电话来哭，陟司把车开回自己家，将九天抱去客房。
    其实九天全程醒着，陟司关上门的时候他还觉得可惜，嘀咕道：“睡主卧也不是不行。”
    有贼心没贼胆的陟司神君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春心荡漾。
    ……
    翌日上学，还得陟司开车送。
    九天在一众同学的注视下打开车门、踩住滑板、提溜着便当盒头也不回地往里冲。
    心说他就是故意的！
    这一别，再见就是考试周后了。
    陟司在这期间除了每天早晚的问候，没有打扰他。
    九天考完试，婉拒了同学的聚餐邀请，蹬着滑板跃出校门。
    陟司的车将将在路边停靠。
    后座车窗降下，汤浅朝他挥了挥手：“嗨~”
    九天把滑板放后备箱，绕到副驾驶，边扣安全带边问：“出什么事了吗？”
    陟司让他考完试就出来，但没说原因。
    “小鹿今天出镜啊。”汤浅激动道：“琴哥他们已经跟着剧组先去了，我把工作收尾，然后和谢哥一起等你。”
    视线逐渐远离高楼大厦，闯进了青山绿水的环抱。
    九天支着头睡了一会儿，汤浅很识趣地闭嘴刷手机。
    人身的部分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属于“特效”。
    时代背景是古代，所以妆造时间都很长。
    陟司在河滩附近把车停下，饰演“鹿王”的女演员还在化妆。
    而且现场有直播的采访，所以唐皊鹿正以原身在木笼子里吃草。
    汤浅一看到就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要开骂，洛琴昌大步流星跨过来，把她的嘴捂住。
    “姑奶奶，现场录音呢。”洛琴昌小声提醒：“我也替小鹿委屈，但也要等这帮人走了之后再发作。”
    无关人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剧组这才恢复正常拍摄。
    纪榕生慌慌忙忙将根本没有锁上的笼子打开。
    唐皊鹿踱步出来，一会儿就开机了，她没必要再化出人身。
    “姓纪的！”汤浅一脚踹了过来。
    纪榕生吓得抱头闪躲。
    唐皊鹿忙去咬住汤浅的衣袖：“我自己要进笼子的，不然放送出去会引人闲话。”
    “那也不行。”汤浅心疼地抱住她：“我就不该同意你接这个戏。”
    纪榕生听得提心吊胆：“那个……”
    “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唐皊鹿抖了抖耳朵：“我们都答应榕叔了，不能反悔。”
    “好吧。”汤浅摸摸她的头，然后咬牙瞪视纪榕生：“你给我记住！”
    纪榕生知道自己是彻底把汤浅得罪了，忙点头哈腰赔不是。
    他旗下的艺人看得也是一愣一愣的，毕竟纪导在片场素来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这么驳他面子，还大呼小叫。
    饰演唐皊鹿人身形象的艺人是当红花旦——宁缃。
    宁缃的气质偏属温婉，端庄娴静，与唐皊鹿相似，只是后期成为“鹿王”之后会转变成沉稳肃然、坐镇一方的妖王。
    这对演技有一定要求。
    为了让唐皊鹿适应，纪榕生将她的第一镜安排为影片的开场，就是河滩这边的——白鹿戏水。
    内容很简单，就是唐皊鹿去水里吧嗒吧嗒踩水玩。
    会有其它妖精山怪入境，路过时与她打招呼。
    这一幕需要还原出那种原生态的环境美，山河秀丽，万物欣荣。
    唐皊鹿跳了几个来回，跃上一块河中凸起的岩石，抖落毛上的水珠。
    下面一幕就是她化作人身。
    宁缃身着素衣，向唐皊鹿讨教。
    唐皊鹿当着她的面变了一次，宁缃惊艳之余，有些为难。
    这种如呼吸般自然的变幻，与第一次化作人身的白鹿，显然是有区别的。
    纪榕生过来提了点意见，要加上一些姿势与动作，体现美感，以及对人类姿态的新奇。
    动作是唐皊鹿和宁缃自己商量出来的，白鹿变身时转个圈，然后宁缃衔接，中间的过程到时候特效处理。
    这一镜拍了半个小时，唐皊鹿的镜头感不是很好，甚至是有些惧怕摄像机的有明显的眼神回避，中途纪榕生停下来给她做心理辅导。
    汤浅看得愁眉苦脸：“咱们拍的时候也要怎么搞吗？”
    洛琴昌摸着下巴道：“龙套和主角的待遇应该不一样吧。”
    席非毅百无聊赖地在水边打蚊子：“琴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早知道就该像明檀那样留守，反正没有什么戏份。
    洛琴昌叹气：“再忍忍。”
    九天坐在折叠椅里，悠哉悠哉喝果汁。
    剩下的剧情大半都不需要白鹿现身了，宁缃饰演的主人公跟着路过的商队进了城，满怀对人间的好奇。
    城中却已是妖族肆虐，妖气冲天……
    又看了一遍剧本的汤浅感慨：“所以咱们的戏份就是在这座城里？”
    洛琴昌补了一句：“影视城。”
    “……”
    晚上到的影视城。
    繁华的夜市，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人潮。
    为了安抚白天受气的几人，纪榕生给他们准备了服装，说是可以混进人群里走动，挣一拨群演费。
    汤浅对着那廉价的布料嗤之以鼻，直接变了一身，拉着唐皊鹿就走位去了。
    洛琴昌也搞了一身长袍，然后戴了面具。
    他是真真从古代活到如今，穿起古装的气质与现代人截然不同，能把主演都比下去。
    席非毅就化作他的小厮，屁颠颠跟在后头。
    九天怂恿陟司：“你也变一个给我看看。”
    陟司恢复神君的打扮，颇有彩衣娱亲的味道。
    纪榕生在旁冷汗直冒：“谢、谢哥，你也要去吗？”
    他往人堆里一站，什么都不干都很瞩目了。
    陟司看他一眼，变了回去。
    九天出境要戴头套，他嫌麻烦，就没有挪动，陟司自然不会撇下他去做群演。
    山海人潮，熙来攘往。
    他们就像是真的回到了古代，逛灯会，看游行。
    见汤浅和唐皊鹿都很开心，纪榕生这才松了口气。
    洛琴昌个头出挑，只能找边边角角的位置，装模作样看花灯、猜字谜。
    这一场足足拍了一夜。
    纪榕生给他们安排了酒店，可以好好休息。
    但是人类的主演就只能睡四个小时，天亮之后要继续拍戏。
    九天太困了，连陟司什么时候给他换的睡衣都没察觉。
    等他睡饱，已是日上三竿。
    陟司买饭回来，九天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床上看手机。
    时间仿若一瞬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也是这个姿势和模样。
    沉静的神态，整个人淹没在寂静中。
    “回来了。”九天放下手机抬起头，看到他手中的饭，笑着说：“正好饿了。”
    汤浅和唐皊鹿去片场凑热闹了，说是来了个大帅哥，也就是本片男主。
    男主不是纪榕生这边的艺人，只是因为形象很符合书中设定，纪榕生挑挑拣拣，还是定了他。
    所以妖族的镜头都要避着他拍。
    汤浅在群里发了男主的资料和照片。
    颜仲危，27岁，饰演《鹿王传》男主——戎绯将军。
    他五官硬朗，上数三代都是军人出身，家教严苛，不卑不亢，在这随波逐流的演艺圈，也是少见的磐石了。
    戎绯在书中的结局未得善终，摊上一个昏庸无道的君王，最终落得一人守一城，战到力竭，血枯而亡。
    与白鹿的感情线也十分清淡，还未到浓情蜜意时便戛然而止。
    他让白鹿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原著里戎绯是天神降世手握神兵，可斩妖魔。
    九天很想知道，到时候要怎么瞒着颜仲危完成这一场戏。
    吃饱喝足，他们一同去了片场。
    颜仲危已经穿上了铠甲，作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戎绯在城墙上巡逻。
    也就是这一幕，他和即将入城白鹿对上视线。
    宁缃将少女的明媚懵懂演得活灵活现。
    她对着城墙上那个陌生而威严的男人用力挥手，笑如春阳，灿烂无邪。
    戎绯铁血十年的心也因为这一眼而柔软不少。
    这场一镜过。
    纪榕生很满意这种恰到好处的氛围感。
    午饭时间，主演有专门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颜仲危去吃饭了，趁此良机，纪榕生偷偷摸摸补了点镜头。
    陟司去买水的功夫，九天上了城墙，趴在墙垛处枕着上臂，看下方忙碌的剧组工作人员。
    等陟司回来，在城墙下仰望高高在上的九天。
    时间被拖得很长，他越过九天的眼，凝视故人的身姿。
    对望半晌，九天在他的注视下走了下来。
    那一瞬的怅然若失被九天捕捉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陟司垂下眼帘，“突然想亲你。”
    “……”
    这是在这种场合能说出来的人话嘛？
    纪榕生在给角色讲戏，余光瞥到九天忽的踢了一下陟司的小腿，险些咬到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