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早上会放着轻音乐做早饭。
    明檀起床，路过餐桌看到一盆咖色、黄豆大小的圆粒小饼干，他便二话不说抄起来往嘴里倒。
    九天煎好蛋，回身见他吃得正欢，笑问：“合你口味么？”
    “味道有点淡。”明檀舔了舔盆底：“还有吗？”
    九天便去角落把一袋子写着“牛肉口味”的全价成年期猫粮拎过来，并告诉已经目瞪口呆的明檀：“上个室友养了一只猫，走的时候留了五斤猫粮，说是让我喂楼下流浪猫，你自己倒吧。”
    “……”
    明檀勃然大怒：“你耍我！”
    “茹毛饮血的日子都过来了，不至于咽不下宠物猫的口粮。”九天与他坦然对视：“你不会做饭，也没有钱买食材，还是靠它撑到发工资那天吧。”
    但凡九天不是人类，明檀都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九天偏偏是保证书上的保护对象，是那脆弱不堪又延绵不绝的种族。
    明檀摔门而去，九天收好盆和猫粮，然后在悠扬的钢琴曲中慢条斯理享用早餐。
    九天踩着点到单位，还没来得及将滑板放进包里，洛琴昌就过来招呼道：“走吧，今儿有的忙了。”
    任务是捕捉一匹白马，准确来说是外形像白马的兽妖。
    它凌晨沿街狂奔还伤人，已经上新闻了。
    九天看到照片，讶异道：“这是驳，食虎豹。”
    洛琴昌向九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你们道观教得挺多。”
    “我喜欢看杂书。”九天摸摸鼻子：“常被说不务正业。”
    “它速度太快，逮不住，已经出动了十几个部门的人力了。”洛琴昌招手打车：“这青天白日的，要是在闹事跑一圈，够我们受的了。”
    九天在出租车上拿出了罗盘。
    洛琴昌惊奇：“你这都能定位？”
    九天摇头：“不是，只是推算一下。”
    出租车驶出了七八公里，洛琴昌才想起来：“我把小非忘了！他和那只大狸非得打起来不可！”
    席非毅昨晚就已经去找马了，天亮才回去睡。
    他晃晃悠悠来上班，只见明檀风卷残云吃着他办公桌上的零食。
    霎时间鸡飞蛋打，好不热闹。
    唐皊鹿一边堵着一只耳朵一边接电话：“啊？什么？文件？你放哪儿了？等下……”
    明檀四肢着地叼着一袋火腿肠撒丫子狂奔，席非毅一路撵过去：“你给我站住！别跑！”
    唐皊鹿拿了文件，装进文件包。
    明檀一脚踩在了打印机上，席非毅再举着拖把往下一砸，打印机当场壮烈。
    唐皊鹿在漫天飞舞的纸张中喊道：“你们两个好好看家，我给汤浅送文件去。”
    无人回应。
    席非毅已经追着明檀打进会议室了，乒乒乓乓的动静堪比装修。
    唐皊鹿干脆把会议室的门反锁，接着换上运动鞋背包出门。
    汤浅是代表部门去参加每月一次的工作汇报，通宵了两个晚上做的汇报方案，结果今早精神恍惚得文件都忘了拿。
    现在正值早高峰，堵得水泄不通。
    唐皊鹿与晨风赛跑，道路两侧的景象不断往后拉扯，汤浅就在前面的路口等着她。
    眼前忽的竖起“高墙”，将视线阻隔。
    唐皊鹿侧身躲过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倒向一旁的花坛，避免了高速冲撞造成伤害。
    “反应不错。”
    有着一头红发、金瞳璀璨的青年抓住了唐皊鹿的手腕，并夺走了她的手提包。
    这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
    唐皊鹿大喊道：“你还给我！”
    红发青年越跑越快，时间都仿佛被他拖得缓慢下来，他窜入窄巷，摇身一变化作一匹朱鬣白马闹市疾驰。
    唐皊鹿紧随其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现了原身在追逐。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们就跨过了湍急的车流，向着城市尽头奔驰而去。
    唐皊鹿踏上一栋大厦的玻璃幕墙，纵身一跃，翻过百尺高楼直接跳到了白马面前，试图用身躯去截住他的去路。
    白马叼着手提包，对唐皊鹿奋不顾身的危险举动露出了赞赏与惊异的目光。
    他高抬前蹄止步，发出高亢的嘶鸣，吓得唐皊鹿一双鹿耳颤了颤。
    唐皊鹿气喘吁吁切换人身：“你、包……还、我……”
    白马也随之变回红发青年的模样：“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从天而降的高跟鞋踩得应声倒地。
    “姑奶奶的东西你也敢抢！”汤浅用力跺脚：“欺负我朋友是吧，啊！？”
    “……”
    待唐皊鹿缓过神来，红发青年已经满脸鞋印地被汤浅拎起来，正正反反打了几个响亮的巴掌。
    “还好我看到了。”汤浅将长发往后一甩：“小鹿，没事吧？”
    唐皊鹿喘息道：“没事。”
    “我去做汇报，你把这玩意儿带回去吧，给琴哥冲业绩。”汤浅说着发了消息给还在找马的洛琴昌，然后用缚灵链把红发青年捆了个结实，“还有五分钟，我得先过去了。”
    唐皊鹿点点头：“好的。”
    ……
    洛琴昌和九天赶回来，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的办公区、地板上扭打的大狸和双尾蛇怪，以及捆在办公椅上看热闹一头鲜艳红发的不明人士。
    “……”洛琴昌抖着手点烟，背过身去深深吸了几大口。
    九天与红发青年对上视线，表情微怔。
    唐皊鹿扫完会议室的玻璃渣，又倒了茶过来，嘴里问着：“白涉，红茶可以吗？”
    洛琴昌去把明檀和席非毅撕开，闻声挑眉：“白涉？”
    红发青年把头一点：“是我，我叫白涉，你们好啊。”
    九天去把他的缚灵链解开。
    唐皊鹿紧张地放下茶杯：“九天，这不合规矩。”
    九天却道：“凌晨夜奔的不是他。”
    这下换做唐皊鹿和洛琴昌怔住了：“啊？”
    白涉一脸无辜地澄清：“不是我。”
    “吉量，缟身朱鬃，目若黄金。”九天把缚灵链放好，若无其事道：“他是传说中的神驹，乘之可以长寿千岁。”
    增长寿命在他们倒没什么吸引力。
    洛琴昌大力抓头：“也就是说老子还得出去找那该死的马？！”
    “那家伙不用找。”白涉扭动脖子起身，“他嚣张得很，你们只要放出消息，说要跟他赛跑，他自己就会过来了。”
    唐皊鹿小声问：“是你的熟人吗？”
    “萍水相逢，我们一道来人间的。”白涉摊手道：“我很讨厌这种无意义的比试，他见我没兴致就自己跑了。”
    唐皊鹿想起方才的初见：“可你为什么抢我包？”
    “你通体雪白，看着可爱。”白涉眨了眨眼：“我想逗逗你。”
    “……”唐皊鹿不可避免红透了脸。
    明檀和席非毅一人一个冰袋敷着脸，相看两厌地走回来。
    “你们两个负责打扫。”洛琴昌看到他们就头疼。
    明檀表示：“我才不要跟他一起扫地呢，我可以去逮那匹马。”
    白涉朝他一眯眼：“你是猫科，对他来说是送上门的珍馐。”
    “那不正好能当诱饵。”明檀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撸：“看他有没有吃我的福气。”
    白涉耸肩，不置可否。
    九天帮着唐皊鹿捡散落在地的纸张。
    “谢谢。”唐皊鹿开始细细归类。
    白涉看着温顺的唐皊鹿，突发奇想：“你去跟他比吧，他一定会应战的。”
    唐皊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别忘了，今早你跑赢了我。”白涉朝她挤眉弄眼：“这可是了不得的战绩。”
    “我没有。”唐皊鹿知道那是他不想撞到自己而刻意降速停下。
    “小鹿不出外勤。”洛琴昌拖完地道：“她是文职。”
    白涉叹气：“可惜了，比起那只狸子，你更有吸引力。”
    “我……”唐皊鹿脸颊绯红地摆手：“我不行的。”
    “你明明可以为了朋友奋不顾身。”白涉笑叹：“却不愿意为了证明自己展现能力。”
    唐皊鹿的脸都要红得熟透了。
    这人的嘴是什么做的？字字句句都在撩拨她的心弦。
    洛琴昌叼着烟涮拖把：“你小子没完了是吧？离我家孩子远点。”
    白涉知道自己不招待见，抱着后脑勺问：“我可以走了吧？办法都告诉你们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
    席非毅就差用扫帚把他扫出去了：“赶紧滚。”
    九天放下手里的东西：“我送送你。”
    白涉嘴上说着：“那多不好意思。”但脚下生风，一转眼就到了九天身边。
    走出地铁口，白涉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还是晒太阳舒服。”
    “谢谢你提供情报。”九天道：“之后不要随便在马路上跑了。”
    “你是凡人。”白涉饶有兴味看着他：“虽说修道，但还做不到延年益寿吧，我背你跑一圈，涨一千岁，你告诉我白鹿妹子的联系方式怎么样？”
    “我要千岁做什么？”九天毫不在意地一摆手：“我代人间欢迎你，祝你玩得高兴，再见。”
    他说完回转身，走得想当干脆利落。
    白涉摸摸鼻子，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九天的气场十分熟悉，安定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