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冬天没有下雪，我一直恍惚的觉得T市的冬天好长，直到天气明显的回暖，我才发现，早就已经入春了。
    我手上肿胀的冻疮也因天气回暖，而慢慢消退。
    蛋糕店的生意最近比较惨淡，有两个员工已经辞职了，我想着等生意好起来一些再招人手。
    上午刚到店没多久，陆巡舟就找上门来了，说什么都要让我回他那里去，说是要弥补对我和母亲的亏欠。
    上辈子人的情仇恩怨跟我没关系了，我只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我现在有我新的人生，我不要给我这个所谓的父亲的情债买单。
    他亏欠我母亲的，大可以自己忏悔，没必要把我牵扯进来。
    “小雨，你就跟我回去吧，我欠你母亲的已经换不清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弥补你这二十多年的伤痛。”陆巡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放到台前“小雨，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陆家的家产，未来一半都留给你。”
    为了弥补一段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的过错，连把家产分我一般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我压根就不需要他的家产，我确实惜财如命，可是这种财，我并不需要。
    【抱歉先生，我是不会回去的，您请回吧。】我把这句话写在纸页上，连同他的卡，一起推了出去。
    男人的神色瞬间就落入了绝望之中，连说出来的话都沮丧无比“小雨，就当是我求求你了，我生病了，治不好，时日不多，就想你回到我身边待一段时间。”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心疼，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冷血了...
    我没再理他，只是将奶油袋分类放好，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男人应当是看出来我不想搭理他，于是拖着沉重而又失望的身子离开了。
    疾病是能最轻易夺走人生命的东西了，我很可怜他，但是我更可怜我自己，做错的不是我，所以他的疾病与伤痛也不该是我来善终。
    陆巡舟走了没多久，店里就来了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青年，身形眉眼跟陆巡舟很像，我想可能是陆巡舟的某个亲戚吧。
    【您好，您这边需要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推荐，】我把打好字的手机推到那个人面前。
    “你就是初雨？”青年蹙眉，眼睛在我身上打量。
    我点点头。
    “你就是我爸那个小三的儿子？”青年说话和用词都带着浓烈的鄙夷“听说你还是个不会说话的聋子？”
    小三的儿子？
    陆巡舟不是说我母亲跟他是迫于压力分开的吗？为什么到面前这个人口中我的母亲却成了插足感情的第三者？
    到底什么是真的。
    自从陆巡舟胡言乱语说我是他儿子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被迫变得一团糟，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我面前跳脚一番。
    我很用力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推过去。
    【不认识，你找错了，我跟那个姓陆的没关系。】
    青年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又对着我一顿挖苦“怎么可能，我妈说我爸老往你这跑，还吵着要把家产分给你。”
    我摇头，眼神坚决的告诉他，没这回事。
    “陆家的家产只能是我的，小三的儿子别想着做山鸡变凤凰的梦。”青年的话就跟无形的针一样，硬生生戳进我的心头。
    无故被羞辱，没有不还击的道理。
    【陆家的家教也就这样，陆巡舟哪怕是求我，我都不会回去的，还有你爸的卡，拿回去。】我把手机上的话给他看了个清楚，随后把陆巡舟留在我这里的卡一并丢给了他。
    我用同样的方式，羞辱着面前这个青年。
    青年的脸色如同扑了灰一般难看，接过卡就要朝我挥拳头。
    “干什么呢你？”青年挥出去的手，被正好进店的人给抓住了“欺负聋哑人吗？”
    是姜越。
    青年看见来人，立马收去了獠牙，带着些谄媚的笑“姜越哥，你怎么来了？”
    “来买蛋糕。”姜越松开青年的手，倪了他一眼“你不在学校老老实实上课，跑这来干什么？”
    两个人就当着我的面寒暄起来。
    “没什么，来警告小三的儿子，不要想着上位。”青年看了我一眼，带着憎恶。
    姜越作势抬手，青年就被吓得抬手护住了头。
    “赶紧回去上课去，别在这添乱，再让发现你跑这来，我就跟你爸告状。”姜越一脸长辈教导晚辈的模样。
    青年“切”了一声，朝我竖了个中指，灰溜溜的跑了。
    ”初雨哥，他没伤着你吧？”姜越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摇头。
    “这孩子说话没大没小的，你别往心里去。”姜越老好人似的帮那个青年说话。
    [好的。]我回应他。
    “初雨哥你的事情我听陆伯伯跟我说了，他知道我和你认识，想让我来劝劝你。”姜越引出了陆巡舟那个橄榄枝，但又立马抛开“初雨哥你放心，我不会掺和的，我就是..来买个蛋糕。”
    我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背着我串通一气，先是姜越，又是陆巡舟，现在连陆巡舟的儿子都找来了...
    而且陆家还跟姜家是认识的，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你呢？接近我又是什么目的？]我很直白的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九年前餐馆遇到他，我相信是偶然，但是从跟初寒打架之后，我再遇到他，就感觉处处是他的精心策划。
    “初雨哥，我就只是来买蛋糕的，没有任何目的。”姜越为自己辩解道。
    我就盯着他，不说话，我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姜越似是被我盯的有些不自在了，撇眼看向别处“初雨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没有值得我骗的地方。”
    [是吗？真的没有目的吗？那你为什么要学手语？为什么要一次次的跑来我的面前晃？我没记错的话，从还完钱给你，我们之间就两清了吧？还有我过生日的事，你呢？又是怎么知道的？]我把问题一个又一个的抛出来，根本就不信他说的话。
    [还有，我根本就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你做这些事情肯定是有目的的，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初雨哥，你是真的很聪明。”姜越眼角炸开了一朵小花，他扬着嘴角，笑道：“那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我出现在你身边的目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靠近我带着什么心思，难道不是只有他最清楚吗？
    “初雨哥，我喜欢你。”姜越抛出一句能撼动天地的话来。
    我的心猛然一沉，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话一般，立马摘掉了助听器，瞪着眼看向姜越。
    喜欢我？
    我貌似跟他一点都不熟吧，就只是在同一个饭馆呆过一段时间而已，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不会觉得可笑吗？
    姜越看我不听他说话了，就学着我的样打起了手语[初雨哥，我说的是真的，在餐馆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了，我的性取向一直都是男孩子，我谈过好多个，但他们都不如你。]
    我的脑子里有一团什么东西炸开了，疼痛瞬间就卷了上来。
    “小白脸是同性恋！”
    “好恶心啊，离他远点，他是变态！”
    “我都不敢跟他同住一个宿舍了，我怕得病。”
    “谁让你坐这里吃饭的，死同性恋，快滚！”
    ......
    那些封存了好多年的回忆突然就全都浮现在了眼前，那些恶心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我的大脑，麻痹着我的神经，那些我避不开的拳头，好像现在就在我的眼前挥舞着，晃得我睁不开眼。
    意识里的疼痛让我已经没办法站立了，直直往地上跌坐下去。
    等我再从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里清醒过来，身边却多了个人。
    是初寒。
    初寒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我的背安抚我“哥没事了，我在这。”
    摘掉了助听器的我，压根就没听到初寒的安慰。
    姜越还没走，但是嘴角破了个口子，还渗着血。
    初寒帮我把助听器戴回了耳朵里，原本没了任何声音的世界，此刻又有了声音在回荡“哥，还好吧？”
    我摇摇头，抬起无力的双手比划[没事。]
    初寒安抚好我的情绪转头又攥着拳头去找姜越对峙。我立马拉住了初寒，怕他跟姜越打起来。
    “还不走是想要我揍你吗？”初寒语气里全是怒火在迸发，我抓着他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我有点害怕我拉不住他。
    姜越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不屑的开口：“店大欺人吗？什么时候我连买个蛋糕都要看人脸色了？”
    “买蛋糕？什么蛋糕要你三天两头的跑来这买？分明就是骚扰，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初寒怒不可遏，掏出手机作势就要摁号码。
    “你报，你先动手打的我，我倒是看看警察是抓你还是赶我。”姜越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就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
    我怕这件事情闹到最后不好收场，于是拉住了初寒跟他比划[算了，不要折腾了，要买蛋糕卖他就是了。]
    动手打人的是初寒，我怕真闹到警察过来，把他拘留了。
    [你要什么款式的蛋糕，我现在就给你做。]我把目光抛向姜越。
    “不用了初雨哥，给你添麻烦了。”姜越跟我说话的态度完全跟初寒不一样。
    初寒不耐烦的替我接话“知道添麻烦了还不快滚。”
    姜越露出獠牙：“我有追求人的权利，你没有资格赶我，还有国外那个项目的事，你就等着输给我吧，到时候公司撑不下去宣布破产了，可别哭着求我放过你。”
    “你个卑鄙小人，也配追求我哥，别恶心人了。”初寒冷笑一声“赶紧滚吧你。”
    “我恶心？初寒，如果我恶心的话，那就没有人比你更恶心了，你知道你对你哥是什么心思，不用我多说了吧？”姜越的眼神从初寒身上挪到了我身上，露出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
    “初雨哥，防着点初寒吧，他不是什么心思纯正的人。”姜越撂出一句评价初寒的话，随后便跨步流星，消失在了如潮水般涌动的人流里。
    姜越说的那句话我没理解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说初寒心思不纯正，初寒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
    “哥，关店吧，我养你，不想你再遇见这些烂人烂事了。”初寒脸上写满了心疼。
    换作是以前我肯定是会拒绝的，但是接二连三的碰到这些事之后，我也确实累了。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跟他比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