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小友，莫非还接不上我的诗句？”诗人的画舫愈发逼近，台上的寒意也攀附而上，从脚底直钻心口，冷得人牙关发紧。
    许念抬头一看，这红色的画舫如此诡异，船头红灯笼的光昏昏欲灭，微弱的光晕洒在船板上，隐约勾勒出一道模糊的纹路——竟是幅八卦图。
    “大道涵元化，五气运周天……智润北冥深湛……”
    “五行相生相克，周而复始。相生者，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循环不息；相克者，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制衡有度。”
    “他方才吟诵的诗句，意境属水。土能克水，必须寻一句带”土”的诗来破局！”他紧了紧怀中几乎晕厥的李长青，少年的身体冰凉，让他更添几分焦灼。
    “冷静，许念，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慌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想想……”许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隋帝宫荒草，秦王土一丘”
    “先生这是你做的诗，可还记得。”许念道。
    画舫上的诗人身形一滞。那是杜牧年少时，目睹昔日帝王宫殿沦为荒草蔓生之地，曾经权势赫赫的秦王也只剩一抔黄土，触景生情写下的诗句——过往的辉煌与权势，在时光洪流里终究烟消云散。
    少年才俊，胸怀大志，本是出身名门，受家学熏陶，博览群书，又尤好谈兵论政，渴望匡扶社稷。
    只是可惜，怀才不遇。
    唐大和二年，中进士，但因党派斗争，备受排挤。此后十年间，在淮南等地担任幕僚，却远离权力中心，心中匡扶社稷抱负难伸。
    “韬舌辱壮心，叫阍无助声……”吟诵声再次响起，此刻的杜牧满脸悲怆，眼底翻涌着未酬的壮志与无尽的悲凉。
    “你们瞧这周遭花红柳绿，满耳靡靡之音……”他望着岸边的繁华假象，声音里满是痛心，“老夫——老夫痛心疾首啊！”
    话音未落，台上忽然飘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间，木台四周竟若隐若现浮现出四位舞女。
    她们本是定格的姿态，随着诗人一声怆然长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竟缓缓舒展身姿，在雾气中翩然舞动。
    随着诗句落下，台上刺骨的冰气骤然消散，暖意缓缓弥漫开来。李长青睫毛轻颤，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涣散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挣脱，缓缓睁开了眼。
    “都结束了……”李长青只觉得自己还有点懵，任由许念抱着。
    “嗯，都结束了。”许念的声音低沉而安稳，落在耳边像颗定心丸，他轻轻拍着李长青的后背，目光却凝望着前方。
    舞乐声渐歇，余音袅袅中，眼前的湖面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转瞬消失无踪。
    那艘猩红诡异的画舫，在雾气散尽的瞬间，化作了一座孤零零的荒坟，静静伫立在原地。
    而方才在台上翩然起舞的四位舞姬，身形扭曲间，竟一一褪成了四个色彩斑驳的纸人，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透着说不出的凄冷。
    李长青脑中的混沌渐渐散去，许念与诗人对诗破局的画面碎片般浮现，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许念救了自己，也破了这诡异的局。
    自己也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许念怀里，手还抱着人家的腰不撒手。
    李长青脸上立刻一红，一麻溜儿滚了过来，看了看倒在一旁昏迷不醒的秦送羽。
    “喂喂喂……醒醒!”李长青拍了拍秦送羽的脸，试图用这慌乱的举动掩饰方才的尴尬，耳尖的红意却迟迟未褪。
    许念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他没有点破，只是静立在旁，目光落在李长青略显局促的背影上。
    秦送羽被拍了醒来，迷迷糊糊间竟然说了一句:“吃饭了？”
    “你看我像不像饭啊？这种环境下都能睡着……”李长青汗颜，这哥们真是心大。
    秦送羽揉着眼睛坐起身，视线终于清晰，看清周遭景象的瞬间，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卧槽！”两个字脱口而出。
    眼前哪里还有半分画舫湖面的影子，只剩荒草萋萋的孤坟滩，方才起舞的纸人还歪歪斜斜倒在一旁，透着说不出的瘆人。
    他瞬间怂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撅着屁股挪到许念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不是哥们，这么大个子，就这么点胆量啊”李长青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俊不禁，语气里却莫名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其实方才自己缩在许念怀里的样子，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秦送羽没有反驳，一旁的许念拉起来还坐在地上的李长青道:“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长青被戳中心事，脸颊瞬间泛起薄红，下意识想反驳，却瞥见许念眼底温和的笑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别扭地别过脸，心虚道：“那、那不是小爷没意识了嘛……”
    许念笑了笑，没再逗他，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变得认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返回客栈大堂，那里至少还算安全。”
    “对对对，赶紧走赶紧走！”秦送羽立刻附和，从许念身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这地方太邪门了，多待一秒我都瘆得慌。”
    李长青也点点头，虽然还有些别扭，但也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
    许念走在最前面，秦送羽紧紧跟在他身后，李长青则落在最后，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前面两人的背影，想起方才在许念怀里的温度，耳尖又悄悄热了起来。
    “靠靠靠！李长青你在想什么呢!”李长青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跟上……”许念注意到身后的李长青，停下脚步，等李长青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牵起他的手。
    “不儿……你，我…”李长青想挣脱，但奈何这货实在是力气大，索性就被拉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