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时间里，他修改了白朔年与楚昭陵的匹配度。实际的测试结果是89%，按照白朔年的要求，颂衍将其改成了92%。
    “这样真的可以吗？”颂衍的指尖攥着，却没有立刻递给他，似乎在等白朔年回心转意。对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向他提出了这个请求。颂衍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他又深知这个人有多固执，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数据够高，父亲看到了才不会阻拦我，楚昭陵才会心甘情愿和我匹配，我和他才可以去出高级别的任务。”白朔年风轻云淡。颂衍还想说什么，又被白朔年打断
    “还有，是我对你使用了精神类药物，逼迫你替我做了这事情。”他甚至早早杜撰了颂衍的免责声明。
    颂衍有些无奈，从背后绕过来，双手撑着白朔年的椅背，难得的话多。
    “你知道擅自改高匹配度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白朔年
    “意味着你在疏导过程中会多耗费几倍的精神力，意味着你在高危任务中会承担更多的风险，你的身体、你的精神体和精神力都会耗费更多。”
    “你有必要冒这个险吗？你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
    “谎报匹配度会对你的精神造成负担的，我不希望你变成和我一样没用的向导，你知道吗？”
    他越说越焦急，语气诚恳而急切，白朔年安静的听着，似乎真的有在思考其中的利弊关系。就在颂衍以为他要回心转意时，听见对方的回答：“可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一定有下次了。”
    颂衍哑口无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他知道他这样做的苦衷，也愿意帮助他实现心愿，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白朔年冒风险。他决定留存一份真实的匹配报告，以免不时之需。
    “没关系的，颂衍，不会出错。”白朔年笑了笑，轻轻拂开他的手，语气堪称温柔，“还有，你不是没用的向导。”
    颂衍彻底哑口无言了。他皱着眉头，最后担忧的对白朔年说：“不要逼自己太紧，好么？”
    “我会的。”白朔年将报告单放进文件夹，转身离开。
    他拿着那份修改过的匹配报告，离开了检测科。走廊的灯光冷白而刺眼，映照着他平静的面容。他低头再次确认报告上的数字——94%，一个足够高的匹配度，足够让任何人相信彼此是合适的搭档，足以让任何人认可自己的能力——他连匹配难度极高的哨兵也能够压制。
    他需要这个数字。不仅是为了说服父亲，更是为了让楚昭陵无法拒绝他。
    夜深人静时，白朔年坐在宿舍的桌前写作战分析报告。他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摘下眼镜，拿起来一看，是颂衍发来的消息：
    【朔年，我刚收到消息，匹配审批已经通过了。明天上午十点，你和楚昭陵需要进行第一次精神链接测试。】
    白朔年回复：【谢谢，我知道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持续了很久，白朔年盯着看了很久，最后只看到颂衍发来的几个字：【注意安全哦！我会来找你的】
    白朔年弯了弯唇角，回复好。
    次日清晨，白朔年早早抵达了精神链接测试室。房间中央摆放着两张并排的躺椅，周围环绕着各种监测设备。楚昭陵还没有到。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九点十分分，楚昭陵才姗姗来迟。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风衣，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早。”白朔年主动打招呼。
    楚昭陵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径直走到躺椅旁坐下。白朔年也不在意，跟着坐下。
    负责测试的医生走了进来，简单说明了流程：“两位需要进行一次浅层精神链接，我们会监测你们的匹配度和稳定性。如果有任何不适，请立即示意。”
    白朔年点头表示明白，楚昭陵则闭着眼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么，开始吧。”
    白朔年深吸一口气，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缓缓向楚昭陵靠近。他的精神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的精神图景，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排斥和混乱。
    楚昭陵的精神图景如同一片暴风雪中的荒原，寒风刺骨，冰雪肆虐。白朔年的精神触须被冻得生疼，但他没有退缩，继续向前深入。
    随着他的深入，他在远处看到了一块截然不同的景象。白朔年一愣，踉跄着跑过去，发现那是个轮廓与楚昭陵十分相像的人影，站在冰川的边缘，摇摇欲坠。
    而他的前方似乎还有一个人影，两个人形的影子互相涌动着，对峙着，灰黑色的雪片纷飞着，将两个人的身形割裂开，愈演愈烈，顷刻就要引发一场更加激烈的风雪。
    哨兵的精神图景大多是风景或者是场景，可也有部分是刻骨铭心的场景。比如是现在——
    当他以为这场争斗会无休止的持续时，图景内的光线却渐渐晦暗下来。白朔年环顾四周天地，人形的形状抖动的幅度渐渐变小变淡，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虚化开，化作一片白雪的阴影。然后，其中一个人形翻涌着，逼近悬崖边，将另一捧人影推下了悬崖。
    白朔年的瞳孔一震，他冒着风雪凑进去想看，只见被推下去的人不知所踪。他想要继续观察这点异象，回头却看见楚昭陵的精神体——一只西伯利亚苔原狼就在自己旁边。
    狼低吼着，步步逼近。白朔年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被剧烈消耗。可渐渐的，苔原狼的敌意似乎也有所减退，它盯着白朔年。白朔年放出自己的精神体来，是一只雪鸮。
    雪鸮张开翅膀，轻盈地落在苔原狼的头上，苔原狼似乎不太高兴的晃了晃脑袋，想把雪鸮摇下来，与此同时，精神图景里的暴风雪竟然在减弱。
    白朔年没有选择继续深入，越是强大的哨兵，精神图景里就会有越多的晦暗，他们的匹配度并不算太高，着急深入只会伤害他自己。唯一可惜的，白朔年没能再看到更多让他更了解楚昭陵的事情。
    慢慢地，苔原狼的态度软化下来，最终趴伏在地上，允许他靠近。
    外界，监测设备上的数值开始稳定上升。医生惊讶地看着屏幕：“匹配度稳定在94%，链接状态良好。”
    测试结束后，白朔年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询问测试员结果。楚昭陵的神情依旧冷漠，却在白朔年和其他人谈话时朝他投过了几眼，似乎有话想对他说，“…”
    颂衍急匆匆赶来，打断了林昭白想说的话，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心疼不已：“我就知道会这样，你…”
    “没关系。”白朔年虚弱地笑了笑，摸了摸颂衍的头，“我不是好好的吗？”
    颂衍一脸担忧，他朝颂衍安抚性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楚昭陵：“楚先生，看来我们确实很适合成为搭档。”
    楚昭陵生生咽下想说的话。他盯着白朔年看了几秒，垂下头：“你的精神体有名字吗？”
    “名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白朔年和颂衍皆是一愣。
    对方难得主动朝自己搭话，白朔年不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他迅速反应过来，朝对方笑了笑：“有的，它是一只北极雪鸮。”
    “不是品种，是名字，你起的。”
    “…它叫小柏，柏树的柏。”
    楚昭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起身摘掉仪器，转身离开了测试室。白朔年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颂衍，却见对方的面色微僵。
    他循着颂衍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测试室的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哨兵，正在和负责做测试的人员交谈。
    “怎么了？”他问颂衍。
    颂衍微微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这怎么可能是没事。白朔年微微蹙眉，问他：“他是秦止夜？”
    颂衍原本是一线作战的向导，在一次任务中给他的哨兵挡下了致命攻击，又为了救他竭尽了精神力，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从S级向导降为了B级。
    旁人不明白颂衍为什么为搭档做到这个地步，只有白朔年知道，颂衍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暗恋秦止夜，可惜对方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颂衍好不容易和对方告别成功，却遇到了这种事情。
    在这之后，颂衍休养了三个多月，对方主动提出了和他解除匹配，同时也提了分手。在此之后，颂衍被迫离开了战场。好在他主修的就是匹配科相关的内容，读书时做过些关于哨向匹配学的科研，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少，当初为了追随秦止夜才上了战场，退役后就去了检测科做负责人，倒也是如鱼得水。
    颂衍起初是瞒着白朔年，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可对方实在是不好骗，颂衍抵不住对方的明里暗里的调查，很快就被白朔年知道了真相。
    白朔年自认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可落井下石的事情连他也觉得不齿，也难怪颂衍见到秦止夜会不舒服。现在能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大概已经找到了新的向导。
    颂衍揶揄着点点头，牵着白朔年的手就要走。秦止夜却先一步看见了他，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打招呼：“啊，小衍。这么巧啊。”
    白朔年抬起眼睛，瞥向那高大的哨兵。对方的五官生的凌冽，尽管笑着，却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攻击力。
    “你怎么在这？是因为有新的哨兵了吗？”秦止夜问道。
    “…不是。”颂衍的表情略显僵硬。
    “是哪个哨兵？什么等级？我认识吗？”
    “我…我…”
    他结结巴巴，秦止夜却似乎见惯了他这副样子，有恃无恐的逼问。
    白朔年看着颂衍局促的样子，安抚性的拍了拍他。这点动作被不怀好意的前男友尽收眼底，他瞥到白朔年胸口的标志牌，挑了挑眉。无视白朔年，去牵他身后的颂衍，“怎么和一个向导待在测试室？”
    颂衍的脸涨的通红，白朔年嫌他烦人，向前一步，主动向秦止夜自我介绍：“幸会。我是白朔年。”
    “S级向导，现属作战指挥中心。”
    听到他的名字，对方显然一愣，语气都软化了几分。
    “原来是白将军的公子。幸会幸会。呃…颂衍，你怎么会和他待在一起？”
    “我…”颂衍的脸涨的通红，语无伦次。白朔年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替他回绝，“他在哪里或许和您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不太愉快，他不喜欢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何况对方是在做出了那种事情后，仍然不知悔改的欺压颂衍这种生性内敛的孩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量努力地维持着礼貌，“抱歉，可以借过吗？我们要离开了。”
    “当然当然，抱歉。”秦止夜笑了笑，往旁边闪了闪，给他们让出路来。白朔年牵着颂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匹配室时，楚昭陵已经不在那里了。白朔年并不意外，他径直走向匹配部的总办公室，将报告交给了负责匹配流程的官员。
    今天当班的是位女性向导，名字叫李青圭，她的眉眼弯弯，神情很柔和，带着一点笑意。
    “95%？”李青圭推了推眼镜，尾音微微上扬，“恭喜您，白先生，看来您和楚先生的匹配程度很高。”
    白朔年微微一笑：“想必对塔来说是一箭双雕。”当然，对他来说也是。
    “自从楚先生的事故后，您是与他匹配度最高的向导。看来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搭档。”她的眉眼弯弯，仔细检查着报告，当然是没有任何破绽。白朔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表示认同。
    她确认无误，在报告上敲了匹配室的章。她告诉白朔年，等流程提交给上级审批，他们就可以建立临时搭档的关系。
    “谢谢。”白朔年礼貌地回应，转身离开。
    一天后，正式匹配审批通过。白朔年收拾好行李，搬进了楚昭陵的住所——这是高塔为楚昭陵提供的特殊待遇，方便他们培养默契。楚昭陵因为非病理的原因休养太久了。
    楚昭陵的住处位于塔区西侧的高级公寓，宽敞但冷清。清晨五点，公寓的门从内部被锁上了。当白朔年按响门铃时，足足等了五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你怎么在这。”
    开门的人满脸写着不悦，冷冷的看向到来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