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若琼随便甩了甩手，将渗出来的血珠甩了出去，血液顺着手背流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没什么感觉，随意在衣服上抹了几下，眼下，他只想知道该怎么进去。
    “别动。”齐暮寒抓过他的手，沉声说了一句。
    海若琼看见他皱着眉，没有把手抽出来。
    齐暮寒另一只手掌覆在他伤口上，灵力不断涌出。
    不消片刻，海若琼手上的伤已经全然愈合，连一道伤疤都没留下。
    “你没事吧？”海若琼问。
    齐暮寒知道他在问什么，笑着捏捏他的后脖颈，“放心吧，就你那点小伤。”
    海若琼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动声色观察着齐暮寒。
    齐暮寒是鬼，不同于修炼愈灵符的引归者，若为人疗伤，损耗的是自身的灵气，被疗伤者受的伤越重，疗伤者损耗的灵气越重。
    说白了，鬼的灵气要是耗尽，那便就是灰飞烟灭了。
    而引归者不一样，他们疗伤损耗的是灵元，对自身并无影响。
    “好了，真没事。”齐暮寒又说了一遍。
    海若琼这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两人没再说多余的话，慢慢走到那屏障几米处。
    叮铃——
    海若琼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
    低头一看，是齐暮寒的铃铛，估计是刚才被震出去时掉落的，他弯腰从枯草缝隙里捡起铃铛，递给了齐暮寒。
    齐暮寒手中攥着铃铛，嘱咐：“站着别动，我试试。”
    海若琼没动，但眼神中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担忧。
    齐暮寒捏着铃铛的那只手伸了出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屏障。
    意料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
    海若琼看到眼前的屏障有了轮廓，轻轻闪耀几下日光般的光芒，“噗”地消失了。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看向那枚铃铛。
    看来这屏障是将铃铛认成师父了。
    海若琼心想。
    “走吧。”海若琼说。
    齐暮寒跟了上来，俩人并肩走向那不远处的房子。
    房子前有一圈栅栏围成一个小院，小院中央就是那个木马。
    房子大门并没有上锁，海若琼手搭在门板上摩挲了几下。
    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房屋在屏障两百米外，而牧葛却能看清小院儿里的木马长什么样？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这个念头就被齐暮寒打断了。
    “这个木马是？”齐暮寒指着院子中央问。
    “师父做给我的。”海若琼往前走了两步，在木马前面蹲下，手搭在木马头上。
    木马的质感很粗糙，甚至有些扎手，细看的话还会看到木头上立起的一些碎倒刺。
    可就是这么一个粗糙、作工不精美的木马陪伴了他整个童年。
    那是一个秋日的课间，海若琼盯着课本发呆，顺便用耳朵悄悄捕捉同学间讨论的趣事。
    他前面的同学在讨论假期去游乐场的事情，说是遇见了旋转木马。
    他们讨论了很多，海若琼独独记住了旋转木马。
    因为他好奇，木头做的马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动。
    按理说，像他们这种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应是见过这些的。
    但他们孤儿院资金有限，娱乐场地就只有蹦床、秋千以及滑梯。
    回去后，他就追着师父问旋转木马是什么样子的，师父说就和真的马一样，让他用符纸召唤一只马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但海若琼召唤出来的是活的，他只想看死的。
    于是在一周后，他回来，就看到院子中央摆着的，用木头雕刻的丑东西。
    他问师父那是什么，师父说那便是木马。
    当时的海若琼还觉得师父在骗他，那分明就是一只木狗，还是特别丑的那种。
    “他还会做这个哄你？”齐暮寒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齐战清永远是冷漠、严肃的，说几句软话已经是奢求，更别提叫他做这些小玩意儿逗小孩儿了。
    大抵是他喜欢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吧。
    海若琼思绪被拉回，说：“嗯。”
    “走吧，进去看看。”齐暮寒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院子被外面的小，是用红砖砌的，齐战清死了并没有多久，所以这里面看着倒是干净整洁。
    “哪个是你的房间？”齐暮寒问。
    海若琼指了指左手边的那个房间，“你可以进去看看，我去别处看看。”
    “行，我瞧瞧。”齐暮寒迈开步子走进了海若琼的房间。
    里面的布置比他想象中的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一排书架。
    看得出来，无论是什么时候的海若琼都是极其简单的。
    不过，他有个疑惑，那就是海若琼的房间为什么满是灰尘。
    就算他一年多没回来过，那齐战清依旧住这儿，平时难道都不打扫吗？是因为海若琼不让别人进他房间？
    还是说，齐战清压根儿就没有海若琼表面看到的那么爱他。
    齐暮寒嘲讽的一笑，他就知道，齐战清那种连为自己妻子报仇都不乐意的人，怎么会浪费时间在打扫房间、做一个不像木马的木马这些个琐事上。
    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齐暮寒盯着房间几秒，还是没忍住抬手将灰尘清理掉了。
    那木桌上放着海若琼的高中教材，齐暮寒随手翻了几页。
    每一科的笔记都做的井然有序，光是看笔记，就能看出笔记的主人是一个大学霸。
    接着，他又转移到了书桌前，上面都是一些有关引归术的古籍和课外名著。
    他顺手拿下一本看上去最旧被翻看次数最多的书。
    然而，他刚翻开一页就顿住了。
    这是一本伪装成课外读物的笔记本，里面全是海若琼的日记。
    他一页页翻着。
    【周六，晴，今天师父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都是我一个人的，很开心。】
    【周一，晴，他们说我是怪物，怕我，可是师父说那是灵眸，很厉害的，是他们不懂。】
    【周五，阴，今天体育课老师让组队打乒乓球，我一个人，老师说我不合群，应该多交朋友。可是没人愿意跟我交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我有师父。】
    【农历十月二十五，大晴天！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师父并没有回来，他应该不记得了，师父很忙，这种小事不应该浪费他的时间，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有点孤独，要是有朋友就好了。可是我不太会回应他们的热情，他们会觉得我不好相处，他们不会和我做朋友。我想奶奶了，奶奶每时每刻都会陪着我。】
    【又是一个周一，是雨天，今天看到一个男人的散被风吹坏了，我讲给师父听，师父说我注意力没放在该放的地方，哎，以后还是少留意这些吧，就像师父说的，浪费时间。】
    越往后面，日记的内容越少，最后一篇只写了日期和一个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