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蜜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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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万俟国龙数次斥责“画线死板”“没有味道”“不如不画”后,林晞揣着万俟国龙塞过来的钥匙,灰溜溜地出了门。
万俟国龙演技太好,斥责挑刺时发自真心,不止谢泽峰与谢母目露同情,林晞自己也有点摸不准真相。
超维嗅觉只能嗅到真诚,不好说万俟国龙这份真诚究竟是来自想帮她的心,还是想骂她的意。
临出门时,谢母提醒道:
“小林老师,不干活的话,七点之后要及时进屋喔。”
林晞谢过她的提醒,留给埋头绘图的几人一个忧伤的背影。
不论如何,目的达到。
林晞循着记忆溜回村委会,远远望去,村委会门上挂着把铁锁,窗户也都好好地关着。
她想了想,悄悄开门进去,精心挑了扇不起眼的窗,把窗锁打开,伪造成忘关的样子。
随后,她重新出去把门锁上,从刚刚打开的窗里翻了进来。
尽管村子里有不知什么东西在窥伺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目前看来,那东西只能起到一个窃听的作用。
伪造好现场痕迹,林晞开始在村委会里游荡搜查,寻找更多关于蜜桃村的线索。
谢母先前讲述的传奇故事,林晞仅仅信了一半。
她说得凄美动听,故事发生的年代却与林晞亲眼所见相差甚远。
蜜桃村的建筑与衣着看似古旧,但这里不但有村委会,存在过村支书,还得到了花国的扶持,至少来过两任支教老师。
这个村落其实是很现代的地方,至少它照耀到了现代的光辉。
林晞想起自己支教人员的身份,皱了皱眉。
没有讲座,没有谈话,没有导师帮带。
领取身份之后,她和方星瀚身上只有自己的衣服和各自早已不能用的手机,报到所需证件一张都没有。
出现地点还是半夜村外的山头上,而非车站或村口。
没有适合的宿舍,让新老师住招待所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该是新老师独身前去登记入住。
以支教老师的身份来看,这一切都很不合规矩。
不论如何,档案室至少有所有人员的资料,可以从中获得些线索。
这么想着,林晞先找到档案处的办公室,握住门把手向里一推。
门锁着,没推开。
她摸出钥匙串看了看,见大部分钥匙制式相同,便挑出那些类似的钥匙一把把试过去。
试着试着,林晞觉察到不对。
这些钥匙有点太新了,没有经常被使用的滑润感。
不过一般来说,所有办公室的钥匙也不会集中在同一人身上,或许这些都是不常用的备用钥匙。
咔哒一声轻响,档案室门被试开。
林晞提起警觉,开启能力,自门缝中吸了口气。
木头、纸张与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林晞打了几个喷嚏。
林晞谨慎开门,借着门口照进去的光,看了看地面。
一层厚到起绒的灰积在地上,随开门带起的气流轻轻摆动。
档案室没有窗,屋顶上方镶着几根灯管,门边的电灯开关同样积满灰尘,最顶上依稀可见一丝本色的洁白。
这并不是五年未使用能积下的灰尘量。
林晞蹲下身来,用钥匙取了一小点灰,抹在手背上仔细嗅闻。
这些灰没有特殊的味道,并非来自火烧或挫磨或风沙,纯纯是日积月累下的尘埃。
她悄然合上房门,继续探索剩下的地点,越是探索,越是心惊。
除了老张的办公室外,所有房间都上着锁,所有房间里都积着厚厚的灰。这些办公室只是存在,其中内容没有存取,没有更新,没有整理,就这样静静地埋没在尘埃里,仿佛一具具弃尸。
复原好所有房门,林晞看了看时间。
仅仅探查有无人来过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小小的村委会就被林晞确认了一遍。
她推开老张的办公室门,环视一圈,在挂着哔叽套装的衣架后发现一扇被挡住一半的门。
发现关键地点后,林晞才有余裕打量老张的办公室。
老张的办公室很干净,风格比村招待所还要复古。刷白的屋顶上,一只圆形的白炽灯泡垂下来,灯绳是螺旋编织的红绿线;交错青砖铺成的地上摆着衣架、脸盆架和一张手工制作的宽大木桌,木桌后面,摆着张同样是手工制作的木头椅子。蓝绿色的墙围刷得齐整,一根线从靠近房顶的灯盒里垂下来,在靠近肩头的高度挽着颗结。
稍微往前走走,靠桌一只与桌面同高的木头文件柜出现在眼前。
文件柜的柜门和抽屉钉着耳形的金属拉手,看起来不像放文件的家具,倒像是爷爷奶奶家放针线和饼干的小柜,顶上还放着一个带盖的发黄搪瓷缸。
砖砌的窗台上摆着绿植,在下午的阳光中枝叶舒展。
站在这样的房间里,林晞仿佛穿越进了没贴红字标语的年代剧里。
只有一个面和四条腿的桌子无处可搜,出于谨慎,林晞仍然钻到桌下,检查桌子背面有没有粘着东西。细致搜查后,她从文件柜中找到一只装满蜜桃村历代地图的文件夹,还从一些没什么用的杂七杂八的空表里找到一本纸页褶皱变厚的工作手记。
工作手记是外包软塑保护套,纯色封面上一颗星星的风格。
这本工作手记表面干净,塑料套柔软,仍然是被时时使用的状态。鲜红封面触手柔软温热,捧着这本手记,就好像捧住了一颗炽热而务实的心。
林晞翻开工作手记第一页,一行笔锋俊秀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蜜桃村工作手记张敬和
1625年冬x月x日
组织识字班满三月。起初只有孩童,如今连六十岁的福贵叔都来认字。尽管我识字不多,好在珍藏的红本本并未遗落。我用记忆对应字形,挑生活中的常用字向大家教授,大家对我的教学表达了高度赞扬,心里一阵温热。
林晞看着手记上的日期,眉头难以舒展。
老张的年纪看起来并不算大,很难想象他在60年前便已到达能开展群众工作的年纪。
她攒下疑惑,继续往下看。
1626年春x月x日
春耕遇阻。老辈人坚持”龙脊地”不能动,那是一片能养百人的坡地。连夜绘制简图,请木匠仿制根据地的筒车。
中弹的腿部已经大好,走路仍不利落,今后恐难以在前线战斗,这片需要我帮助的村庄或许正是我的归宿。
1626年春x月x日
今日筒车引水成功,开垦梯田的事可以推行,村中人欢喜庆祝,却不见妇女们的身影。
据群众所说,蜜桃村世代只能生育一名女孩,每代人都由一人孕育,二十年为一轮回。妇女生育负担过重,因此平时只需在家中接受各户供养,无需劳作。
听此消息,只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然而劳动创造了人本身,长期远离劳动,对人并没什么好处,妇女的身影也不该只在需要她们生育时出现。
这一段的描述与林晞听到的女魔故事不谋而合,林晞继续往下翻看。
手记之中,张敬和用了大约十五年时间,仅凭自己和蜜桃村本身的力量,将蜜桃村从一个极度贫穷的小村落,发展成了人人有衣穿,家家有饭吃的好地方。
村庄建设暂且告一段落。在这之后,张敬和在村民的护送下,外出寻路,顺着小道遇见一队好心人。
好心人问过他们的来处,将他们送到最近的县城。县城中设施齐备,部分建筑已经通上了电。张敬和在邮局中写下家书,说明自己的位置与情况,寄出信件后,便回到蜜桃村,开始了新一轮的建设。
在新一轮建设中,张敬和积极对外招商引资,利用蜜桃村独特的地理位置,将其打造成了一处旅游度假的小山村,主打淳朴踏实的风貌。
岁月荏苒,发展到如今,当时算得上小富的蜜桃村如今又成了落后贫困村,这一次,靠蜜桃村本身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再度追上进度,张敬和决定向外求助。
“……”
林晞反复对比工作手记前后的笔迹,尝试从中看出区别。
如果日期没有被伪造,且这份手记的主人始终是同一人,那他今年至少九十岁。
想起老张魅力仍在的面貌,硬朗向上的精气神,林晞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这老张的外表看起来顶多七十出头……难道说信仰是特殊的驻颜法宝?
话说回来,老张如果真是那个年代的战士,那他办公室这个装修就很合适。
她放下工作手记,将地图册中的地图按顺序拿出,一张张浏览过去。
地图每五年一更新,在这些地图里蜜桃村周围山地的形状不断扩大,梯田面积逐渐增加,村落规模也随之扩大,一切都和工作手记的内容对得上。
太正常了,正常得叫林晞心中淡淡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林晞把所有文件归位,搬开挡着门的衣架,让办公室里的另一扇门暴露出来。
手里的钥匙串还剩下最后一枚钥匙未使用,那是一把格外细长,形状古怪的不锈钢钥匙,看到它的第一眼,“保密性”就浮上了林晞心头。
她将钥匙插进门上同样奇形怪状的锁孔,试探旋转几下,门便悄无声息地弹开。
呈现在林晞面前的,是一条斜通向地下的通道。开门的同时,嵌在通道顶端的灯带无声亮起,照亮了通道的台阶。
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混着地底潮湿的空气传来。
林晞深吸口气,在莫名紧张起来的心情中走下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