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四下响起的鸡鸣声便将林晞吵醒。林晞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窗户，在扑面而来的清新凉气里精神大振。她下地伸个懒腰，活动一下四肢，简单洗漱后去隔壁敲了敲门。
    门还是像昨天那样一敲就开。方星瀚揉着眼睛走出来，很自然地跟在林晞身后，问：“去哪？”
    “去找他们四个集合。”林晞说。
    她带着方星瀚下楼去找尹韵，收获了一人一份的包子与煮鸡蛋。尹韵一边犯困一边啃包子，顺手摸出三个一次性纸杯倒上热水，呵欠声的起落刚好能和旁边的方星瀚接上。
    “你俩这是怎么了？”林晞咬了一口发着自然甜味的胡萝卜丝包子，左右看看。
    “昨晚有点太刺激了，我躺床上睡不着。”尹韵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始剥鸡蛋。“我承认我之前对方哥有那么一点点轻视，今后不会了。”
    “第一次体验飞檐走壁会这样没错。”林晞小心地用牙齿叼出胡萝卜里的姜丝放在旁边，又咬了几口包子。“方哥又是怎么了？”
    方星瀚对着胡萝卜包子沉默了一阵又一阵，选择直接剥鸡蛋。“昨晚的怪走得太轻易，我担心有什么陷阱或者回马枪，戒备了一晚上。”
    “原来如此。”林晞见方星瀚不吃胡萝卜，拿过他的包子，把自己的水煮蛋换给他。“辛苦啦，要是昨晚没有你，一切就难办了。”
    方星瀚吃过东西，看起来精神了点。他坦然接受林晞递过来的鸡蛋，剥好壳一点点地啃，对于林晞的夸奖，他摆了摆手，没有居功。
    “不用这么客气。按你昨晚趁门开让尹韵绕回前台的思路来看，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没事的，只是尹韵翻窗出去的时候容易受伤。不过小二楼的高度也摔不到哪里去。”
    尹韵吃完了干巴早餐，林晞还在挑包子皮上沾到的碎蛋壳。她趁林晞嘴巴空着的功夫问：“林晞姐，你是怎么猜到打电话那步的？”
    “侥幸住过这种招待所。”
    林晞喝了口水，准备进攻第二个包子。
    “昨晚入住的时候，我注意到这间招待所二楼没有242，而我的241面积是很标准的单人间面积，那我旁边的243大概率是一个条件比较好的小套间。”
    “一般来说，小套间里都会配个座机，用来联系前台或者拨外线电话。”
    林晞边说边吃，因为分心咬到一口姜，皱着眉头强咽下去，又喝一口水顺顺。
    “其实我也不确定前台座机还能不能拨通。拨不通的话，就只能让方哥带你回前台尝试触发你的管理员状态。还好电话是通的。”
    “至于管理员状态，我注意到你昨晚面对客人状态的我们时，会变成另一种冷淡周到的样子，所以我尝试进入客人的角色对你提出要求，看你能不能因此把身份从访客变到管理员。万幸我猜对了。”
    听完林晞的推理，尹韵小小地鼓了鼓掌，给林晞把水满上：“林晞姐，你真冷静。我当时被吓得脑子都不太转了，还好有你和方大哥。”
    “过奖。”林晞吃完包子，抹抹嘴，抽张纸擦干净手，把废纸和塑料袋一起丢进前台垃圾桶。“我只是恰好觉醒了感知类能力，闻得到哪里是死路。说起来，你有没有觉醒能力？”
    “没有。”
    尹韵看起来有点失落。
    “我的时间全部拿来背规则和打扫卫生了，都不知道能力觉醒这回事。不过下一次打扫的时间是两天后，那会儿我都快完成任务离开了，扫不扫的看我心情吧。”
    听完两位女士的谈话，一直安静啃鸡蛋的方星瀚淡淡出声。
    “能力觉醒条件严苛，要么顿悟，要么用珍贵材料激发，要么通过技能获得，要么在抵达自身极限时突破。林晞这种情况是少数中的少数，最好不要以她为参照。”
    尹韵和林晞都表示不解，方星瀚却没有多说。他喝掉自己杯子里的水，冲外面逐渐大亮的天扬了扬下巴，率先离开。
    “走吧，该去找人了。”
    林晞与尹韵在方星瀚背后对视一眼，一起撇了撇嘴角，跟了上去。
    一行人漫步在清晨的蜜桃村，树木与草叶的清香伴着木柴燃烧的味道，混合着谷物香气，融进清晨的薄雾中，令人闻着一阵心旷神怡。
    初升的太阳还不太炎热，成片成缕的光线穿过炊烟与晨雾投在身上，柔和如金纱。三人沐浴着初晨的阳光，从村头溜达到村尾，大致摸清了蜜桃村的地形与布局。
    这是一片三面环山的小村落，鸟瞰地形宛如一只口袋。围着村子的山不算陡峭，但够深够高。山脚开得出还算大片的梯田种粮种稻，山腰树木葱郁成林。在他们所处的高度看不见山顶，不过根据林晞昨晚下山的体感判断，山顶距离地面大约有两三百米的高度，也有不少树木。
    这里温度怡人，空气微微湿润，家家户户都保持着一种颇具岁月沉淀的风味，有点桃花源记中村落的味道。
    村落不算大，完整走一圈也有些费力。林晞等三人坐在村口石墩上歇脚，望着出村的路说话。
    “你们在村子里看见过猪和羊吗？”林晞捶着腿问。
    “没有。他们连狗都不养，院子里只有鸡。”尹韵也有点喘气，手撑膝盖慢慢休息。
    “奇怪。秀秀不是说她杀羊杀猪吗？难不成这里人要吃红肉都从外面买？”林晞皱紧眉头，反复思索。“而且农村人全不养狗也很奇怪。狗在农村是看家护院的刚需，他们为什么不养狗？”
    这个问题尹韵回答不上来，林晞也没指望立刻就能得到回答。她恢复些体力，看看时间快到八点，站了起来。
    “不知他们三个现在在哪里。先去村尾找秀秀？”
    “别，林晞，我的姐。”尹韵还没歇够，听林晞要再从村头走到村尾，感觉腿更酸了。“村委会就在村口不远处，咱们先去找国龙叔吧。我们昨天就是和他一起走的，今天再一起走也没问题的。”
    “唔……好吧。”林晞稍加思索，点了点头，顺手掉屁股上坐上去的土。“希望国龙这会儿睡醒了。”
    三人又从村头走了一阵，走到村委会处，还没进门，就看见万俟国龙端着大师架子，在和一个老头说话。
    和万俟国龙说话的老头须发皆白，目光炯炯，一身半旧的哔叽布中山装洗得褪色泛白，裁剪依然挺括。这老头上了年纪依旧耳聪目明，林晞三人刚来到居委会门前，他就中断了和万俟国龙的谈话，向林晞他们走了过来。
    随着老头的走近，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看清老头身形气质的那一刻，会见领导的压力跟着爬上林晞的脊梁。
    这老头远看时只觉身板挺直，精神矍铄，凑近再看，更是为他气质所摄。他气度沉稳，面容英气，额头少见皱纹，脸颊光滑泛粉。一双眼光射寒星，目光流转间似有雷霆霹雳，配合他身上熨帖板正的中山装，往那一站就可亲又可靠。
    骤然在怪物潜伏的神秘山村里见到如此正气的领导型角色，林晞与尹韵不由得一阵恍惚。
    正气老头向林晞伸出一只手。
    林晞用力握住这只老而有力的手，上下晃了晃。
    完，这场面更像领导迎新了。林晞古怪地想。
    老头和林晞握完手，又去握了握方星瀚的手。他对着林晞与方星瀚露出亲和的笑容，扶着方星瀚的肩膀，招呼他俩进屋。
    “昨天就听说两位老师来了，但天色已晚，你们可能更需要休息，我就没去打扰。请进，我先给你们简单讲讲蜜桃村的情况，好方便你们接下来开展工作。”
    林晞和方星瀚跟着老头进会议室，尹韵和万俟国龙也跟了进去。
    林晞带上得体的营业笑容，问：“谢谢欢迎，请问您怎么称呼？”
    “免贵姓张。我是这里的代理书记，不算职务，你们叫我老张就行。”
    “哎，张爷爷。”林晞不太懂代理书记是什么意思，选择了更安全的称呼方式。
    “哈哈哈哈。”老爷子中气十足地笑了几声，把他们带进会客室。对于跟进来的万俟国龙和尹韵，他只是瞪了他俩一眼，就继续说正事。
    “相信两位老师通过今天早上这一圈逛，应该也知道了吧。我们这地方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没有矿产和渔业条件，土壤情况也不适合种果树，一群人祖祖辈辈就靠这点梯田种粮糊口，条件艰苦，孩子们的学习教育也总被耽误。”
    “虽然现在有咱们花国的大力帮扶，乡亲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医疗方面也有愿意留在本地的年轻人接手，但学习方面，还得靠外来的老师呀。”
    正气老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林晞立刻点头，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方星瀚愣了一下才跟上表演，只是那副模样看起来有些笨拙，不如林晞生动。
    得到了满意的反馈，老头继续夸赞二人，从先进思想到奉献精神，里里外外夸了个遍。林晞始终保持热忱又礼貌的微笑，专注地与老头目光相接，方星瀚也微笑，只是听着听着就开始神游。
    尹韵在远处偷偷跟万俟国龙咬耳朵：“叔啊，我怎么觉得林晞姐像端铁饭碗的。”
    万俟国龙小声回话：“我也觉得。她好熟练啊。”
    另一边，愉快谈话告一段落。林晞和张老头握了握手，要了一份有标注的蜜桃村地图。
    趁张老头回自己办公室里找东西的功夫，林晞走过来，拉着几人小声问。
    “刚刚有人找张老头报信吗？”
    “没有。”万俟国龙说得肯定。“我睡醒时天还不亮，老张也没起，我一早就在跟他说话了，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话说到此处，三人互相递过眼神，表情都凝重了些。
    “昨晚的怪物也是直奔你们的房间来的，我不可能给他们递任何消息。”尹韵补充道。
    “有东西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