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高烧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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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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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倾泻着,像是要将整个城市都洗刷殆尽,连同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与秘密。
谢沉站在客房的窗边,身上干爽的衣物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一层冰冷的壳,将他与外界隔绝。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江临手臂上那新旧交织的伤口,回放着他扯开绷带时那冰冷而疲惫的眼神,回放着林秘书那句“伤口裂开了”……
烦躁,混乱,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唾弃的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转身,不再去看那令人窒息的雨幕。他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来打破这该死的、几乎要将他逼疯的寂静和胡思乱想。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那管被遗弃的药膏静静地躺在里面,金属管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像是跟谁赌气一般,用力将抽屉推了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不需要。他不需要这种来自那个人的、任何形式的东西。
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单调而持久,放大着时间的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他隐约听到楼上似乎又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比之前更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模糊的、压抑的人声?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伤口裂开……引发感染和高烧了?还是……更糟?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再也无法遏制。他想起昨夜江临高烧时那滚烫的皮肤,粗重的呼吸,和无意识的呓语……
该死!
他低咒一声,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拉开了客房的门。
走廊里,林秘书正从主卧方向快步走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他看到站在客房门口的谢沉,脚步微顿。
“谢先生。”林秘书的声音有些发紧,“江总的情况……不太好。伤口感染引起高烧,医生正在处理。”
谢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果然……
他张了张嘴,想问“严不严重”,想问“需要做什么”,但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知道了。”
林秘书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快步下楼去了,大概是去准备什么东西,或者联系更专业的医疗资源。
谢沉站在原地,听着主卧里隐约传来的、医生低声指令和佣人匆忙应答的声音,还有……似乎夹杂在其中的、极其微弱的、属于江临的、压抑的闷哼。
他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进去?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立场?再次送上门的、自取其辱的“麻烦”?
离开?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回到那个冰冷的客房,继续这无休止的内心煎熬?
就在他僵持不下时,主卧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佣人端着水盆出来,盆沿搭着的毛巾上,隐约可见一丝刺目的鲜红。
是……血?
谢沉的瞳孔猛地收缩。
佣人看到他,愣了一下,低下头匆匆走向盥洗室。
那抹鲜红,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谢沉所有的犹豫和挣扎。
他不再多想,几步冲上前,推开了主卧虚掩的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医生和另一个佣人正围着床边忙碌。江临躺在床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锁着,嘴唇干裂,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而灼热。他受伤的右臂被重新包扎过,但白色的绷带边缘,依旧能隐约看到渗出的、新鲜的血色。
他似乎陷入了昏沉的高烧之中,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喉间偶尔溢出模糊不清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音节。
“……冷……”
和昨夜一样的呓语,但此刻听起来更加虚弱,更加……令人心惊。
医生正在准备注射退烧和加强的抗生素,看到谢沉闯进来,有些意外,但此刻也顾不上多问。
谢沉默默地走到床尾,看着眼前这混乱而令人揪心的一幕。昨夜那种被需要、被禁锢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一次,还夹杂着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恐慌的情绪。
如果他之前没有冲动地跑去探查……如果他没有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如果他没有跑进雨里……江临的伤口,是不是就不会裂开?是不是就不会感染得这么严重?
这个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水……”江临又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佣人连忙拿起水杯和棉签,想要给他润湿嘴唇,但江临似乎极其不安,头微微偏开,躲避着触碰,眉头皱得更紧,呓语也变得急促起来:
“……别……碰……”
佣人有些无措地看向医生。
谢沉看着江临那副即使在昏迷中也充满戒备和抗拒的样子,心底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走上前,从佣人手中接过了水杯和棉签。
医生和佣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谢沉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他在床边坐下,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蘸湿棉签,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触碰上江临干裂的嘴唇。
当冰凉的棉签触及滚烫的皮肤时,江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结滚动,似乎想要躲避,但最终,那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许,他无意识地、顺从地接受了这点滋润,甚至微微张开了嘴,追逐着那一点清凉。
谢沉的心,因他这细微的、近乎依赖的反应,而猛地软了一下。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耐心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医生见状,示意佣人帮忙固定好江临的左臂,顺利完成了注射。
药物开始缓缓滴入静脉。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江临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细微的滴答声。
谢沉就那样坐在床边,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一遍遍地用棉签润湿着江临的嘴唇,直到那干裂的唇瓣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湿润。
他放下水杯,看着江临依旧潮红的脸和紧锁的眉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那眉心的褶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江临皮肤的瞬间——
江临的嘴唇再次翕动,发出一串更加清晰、却让谢沉瞬间如遭雷击的呓语:
“……沉……快走……”“……危险……”“……别回来……”
谢沉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沉……是在叫他?快走?危险?别回来?
什么意思?!七年前?还是……现在?
高烧中的呓语,往往是最真实的潜意识流露。
难道……七年前,江临让他“快走”,让他“别回来”,是因为……有危险?!所以那杯“抢先一步”的饮料,那所谓的“保护”,背后隐藏的,是让他远离某种……他不知晓的威胁?!
这个猜测,比之前任何一次认知颠覆,都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两世对江临的恨,对那场婚姻的怨,对一切痛苦的归因……岂不都成了建立在巨大误解之上的、荒谬绝伦的错误?!
不……不可能……
谢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床上依旧被高烧折磨、却无意识地喊出让他“快走”的江临,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恐惧、愧疚和巨大迷茫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被强行捆绑、被无情伤害的受害者。可如果……江临才是那个一直独自承受着某种压力、甚至不惜用被他误解的方式,也要将他推开、让他“安全”的人……
那他们之间这五年的互相折磨,这重生后的恨意纠葛,又算什么?一场由命运导演的、无比残忍的误会?
就在这时,江临的呓语再次响起,更加破碎,却更加惊心动魄: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苏……”
最后一个字,模糊得几乎听不清,像是某个名字的音节,又像只是一声无意义的喘息。
苏?苏晚?!
谢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苏晚……江临的那个初恋?这件事……和她也有关系?!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无数碎片,疯狂地冲击着谢沉已经不堪重负的神经。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即将彻底崩塌的悬崖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充满未知恐怖的深渊。
他死死地盯着江临,盯着他那张因高烧而痛苦、却吐露出惊人秘密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反复回荡的、如同诅咒又如同钥匙的呓语:
快走。危险。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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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危险……”
“……别回来……”
“……苏……”
那些破碎的、灼热的呓语,如同来自深渊的回响,一遍遍在谢沉耳边炸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已然摇摇欲坠的世界基石上。
他僵立在床边,维持着那个伸手欲抚的姿势,指尖离江临滚烫的皮肤只有毫厘之遥,却再也无法落下。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冲刷着耳膜,发出轰鸣的巨响,却又诡异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医生的低语,佣人的脚步声,窗外依旧肆虐的暴雨……一切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床上这个深陷高烧梦魇、吐露着惊世秘密的男人,和那将他彻底淹没的、冰冷刺骨的恐惧与荒谬。
快走。危险。别回来。
作者闲话:
想开个新文,有个想法,准备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