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究没有带来光明，反而带来了一场汹汹的高烧。
    后半夜，谢沉在断断续续的噩梦中挣扎。一会儿是江临掐着他脖子的冰冷触感，一会儿是那把餐刀划破皮肉的尖锐疼痛，最后定格在江临背对着他、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和额头上转瞬即逝的微凉。冷与热在他体内激烈交战，汗水浸湿了额发和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手臂的伤口灼痛难忍，像有火在烧。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散架的小船，意识浮沉，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更深的混沌。
    再次有模糊意识时，他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
    不是昨夜那种悄无声息的靠近，而是带着实实在在的动静。一只温热（或许是微凉？他已经分不清了）的手再次贴上他的额头，停留的时间比昨夜长了许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烧成这样。”他听到一个低沉模糊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带着压抑的烦躁。
    是江临。
    他想开口让他滚，喉咙却干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艰难地偏开头，试图避开那触碰。
    “别动。”那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随即，他的后颈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杯沿抵住了他干裂的嘴唇，温热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渡了进来。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谢沉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清水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他被迫靠在那个坚实却令他抗拒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一丝烟草味的气息。
    是江临。他在……照顾他？
    这个认知比高烧更让他头晕目眩。
    喂完水，他被重新放回枕头上。湿冷的毛巾替换了之前被他体温焐热的，敷在额头上，带来短暂的清醒。他感觉到有人在处理他手臂上的绷带，动作算不上特别温柔，但异常专注和……熟练？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身体下意识地蜷缩。
    “忍着点。”江临的声音近在耳边，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只按住他肩膀防止他乱动的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不会弄疼他。
    新的绷带被仔细缠绕好，比之前林秘书包扎的似乎更妥帖一些。
    谢沉在昏沉中模糊地想，江临怎么会懂这些？前世他养尊处优，身边从不缺人伺候。
    混乱的思绪再次被高热的浪潮淹没。他感觉自己被扶起来，苦涩的药片被塞进嘴里，接着又是温水。他抗拒地皱眉，却被捏住了下颌，被迫完成了吞咽。
    “……麻烦。”他听到江临低咒了一声。
    之后，意识便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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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沉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高烧退了，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疲惫，以及手臂伤口持续传来的、但已经可以忍受的闷痛。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发现自己还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换过，干爽舒适。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昨夜的一切，高烧，喂水，换药，那个模糊却真实存在的身影……是梦吗？
    他抬起没受伤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手臂上包扎整齐的绷带。
    不是梦。
    江临确实照顾了他一夜。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