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那句带着赞许的耳语，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进谢沉紧绷的神经。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脸上那副温顺假面因此产生的细微龟裂。
    他猛地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混乱，将所有的注意力强行集中在挽着江临手臂的触感上——冰冷，坚硬，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酒会还在继续。香槟的气泡在杯壁上升、破裂，如同在场每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江临带着他，周旋于几个关键人物之间，言谈间滴水不漏，既维持着江家的超然地位，又不着痕迹地将一些对谢家不利的流言挡了回去。
    谢沉默默地听着，观察着。他注意到江临在与李氏如今的掌舵人，那位白发苍苍却目光矍铄的李老交谈时，姿态放得比平时更低些，言语间带着对长辈的尊重。李老看江临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欣赏，偶尔目光会落到谢沉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的复杂神色。
    是因为他死去的祖父吗？谢沉不确定。
    “临小子，”李老端着茶杯，声音缓慢却清晰，“你父亲最近身体如何？”
    “劳您挂心，家父一切安好，只是医生嘱咐需静养，很少出来走动了。”江临回答得恭敬。
    李老点点头，目光又转向谢沉，像是随口一提：“小沉这孩子，眉眼间，倒有几分他爷爷当年的影子。倔强，清高，心里自有沟壑。”他顿了顿，啜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就是命途……波折了些。”
    这话说得轻飘飘，落在谢沉耳中却重若千钧。他感觉到江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年轻人，多经历些波折未必是坏事。”江临微微一笑，从容接话，手臂自然地揽住谢沉的腰，将他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动作亲昵而充满保护欲，“有我在，不会让他吃亏。”
    李老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浑浊却精明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知信了几分。
    这番对话看似平常，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谢沉能感觉到，周围一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变得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伴随着玻璃器皿摔碎的清脆声响和几声低呼。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侍应生打扮的年轻人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狼藉前，似乎是失手打翻了托盘。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在李家这样讲究规矩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李老皱了皱眉，管家立刻上前低声处理。
    然而，谢沉的视线却越过那片混乱，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侧门阴影里的一个人——他的堂叔，谢明远。谢明远正端着酒杯，与身边一人低声交谈，目光却似无意地扫过那片骚动，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谢沉的心猛地一沉。谢明远和他父亲谢明辉素来不和，在谢氏内部争权夺利多年，是极力主张甩掉他这个“包袱”、与江家彻底切割的激进派。他出现在这里，绝不简单。
    几乎是在谢沉注意到谢明远的同一时间，异变陡生！
    那个打翻托盘的年轻侍应生，在管家低声训斥下，慌乱地弯腰想去收拾碎片，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而他扑倒的方向，赫然正是江临和谢沉所站的位置！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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