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威士忌和玻璃碎片，如同他们关系的缩影，在地毯上留下一片狼藉的、带着浓郁酒香的残骸。
    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寂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争吵都要紧绷。
    谢沉打翻酒杯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胸膛起伏，眼神却像两簇冰封的火焰，死死锁着近在咫尺的江临。
    江临没有动。他甚至没有去看脚边碎裂的酒杯和流淌的酒液。他的目光沉静如深渊，落在谢沉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红晕的脸上，那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突然出现裂纹的珍贵瓷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看看谁先熬不住？”江临缓缓重复着谢沉的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他向前踏出一步，昂贵的皮鞋踩过威士忌浸湿的地毯，发出细微的噗嗤声，逼近被他困在墙壁与他身体之间的谢沉。“谢沉，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熬”的问题？”
    他的手指抬起，这次没有触碰谢沉的脸，而是轻轻拈起了谢沉深蓝色丝绒礼服袖口上，一枚几乎看不见的、迸溅上的玻璃碎碴。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五年前，谢家那个窟窿，如果不是我江家注资，现在还有”谢氏”这个名头吗？”江临的指尖捻动着那枚碎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你父亲，谢明辉，他当年跪在我父亲书房门口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硬气。”
    谢沉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一滞。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刺，是谢家无法抹去的耻辱，也是他被迫走进这场婚姻的枷锁。江临此刻提起，无异于用钝刀剜他的心。
    “闭嘴！”谢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凶狠得像要咬断江临的喉咙。
    江临却像是没听到，继续用那种平稳到残忍的语调说道：“城西那个地产项目，谢家前期投入了多少？快掏空最后的老底了吧？如果这个时候，我撤资，或者……只是放出一点对谢家不利的风声……”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谢沉冰冷的耳垂，“你猜，银行还会不会给你父亲延期？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会不会直接把他生吞活剥？”
    谢沉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勉强维持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知道江临不是危言耸听，他有这个能力，也绝对做得出来。前世，江临就是这样一步步将谢家逼入绝境，最后低价收割。
    “所以呢？”谢沉抬起头，强迫自己迎上江临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江总这是在威胁我？用谢家？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恩爱夫妻”，我父亲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岳父，谢家倒了，你江临脸上就光彩？”
    “光彩？”江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你觉得我在乎？”他终于扔掉了指尖那枚玻璃碎碴，双手撑在谢沉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彻底困在自己的阴影里，“我在乎的是赌局。谢沉，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层层剖开谢沉强装的镇定。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我们是。谢家这艘破船要是沉了，溅起的泥点子，少不了会脏了我的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气息，“但如果你让我不高兴了，我不介意亲手凿沉它，然后看着你在泥水里挣扎。”
    谢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冰冷。他明白了江临的意思。他们被这该死的婚姻和利益捆绑在一起，一损未必俱损，但一荣……至少在表面上，必须俱荣。江临不在乎谢家的死活，但他在乎他自己的名声，在乎这场他主导的、以彼此性命为赌注的游戏是否能按照他的规则进行下去。
    他需要谢沉配合，扮演好“江太太”的角色，直到他赢，或者他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