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在顾清寒颤抖的睫毛前停住了。
    陆屿深突然剧烈地咳嗽，震得整面金属门板嗡嗡作响，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唇角滑落，滴在她手背上那道月牙形旧疤上。
    两种温度的红色在皮肤表面交融，像一朵正在苏醒的红玫瑰。
    她这才看清，他方才攥住她的那只手，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早已洇成深褐色，此刻被咳嗽的力道一挣，竟有血线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别按关门键。”陆屿深突然抓住她按向电梯按钮的手，耳坠上断裂的银狼挂坠勾住了开门键，金属尖刺在暖黄色灯光下划出冷光，“他们在监控里。陈昊调换了时间戳，现在电梯门一旦闭合，就会变成我们主动逃离的证据。”
    顾清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这才想起方才周教授提过的“暴力威胁学生”——原来从他们踏进琴房开始，这出戏就等着把脏水泼到她头上。
    她扯下颈间的真丝方巾，颤抖着去按压陆屿深渗血的指缝，却在触到绷带的瞬间顿住。
    那绷带下的右手小指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蜷着，指尖泛着青白，根本无法伸直。
    “琴盖砸下来的时候……”她声音发哽，想起半小时前那幕——她调试三角钢琴时，琴盖突然失控坠落，是陆屿深冲上来用右手托住了那百斤重的红木，“你说只是擦破点皮。”
    陆屿深却笑了，用未受伤的左手在她掌心轻轻画圈。
    那圈形歪歪扭扭，像被揉皱的五线谱：“你总说我的休止符像狼爪印。”他指腹蹭过她的掌纹，“现在这根小指，是不是更像了？”
    安全通道的防火门“砰”地被撞开。
    周教授提着药箱冲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楼梯间的灰，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怒火：“陈昊把监控时间戳往后调了二十分钟！现在系统里显示的是你们先动的手——清寒，你母亲当年的火灾报告，和小陆背上的烧伤……”
    后半句话被陆屿深扯开衬衫的动作截断。
    暖黄色灯光倾泻在他的脊背上，那道从左肩贯穿右腰的狰狞伤疤周围，竟有淡粉色的皮肤呈凤凰状舒展，羽毛纹路与顾清寒三年前匿名发布的《火中涅槃》专辑封面图腾分毫不差。
    周教授的药箱“当啷”落地，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伤疤上方两寸处，又触电般缩回——那伤疤边缘焦黑如被火焰灼烧的痕迹，与他保存的顾清寒母亲火灾现场照片里，门框上的灼烧纹路完全重合。
    “您教过我，真正的创作要带着痛楚的温度。”陆屿深将周教授的手按在自己后颈另一道旧疤上，“我妈临终前说，那首曲子是给妹妹的礼物。妹妹的母亲，是被顾家的人……”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
    陈昊带着五个保安踹开走廊尽头的安全门，伸缩棍在掌心甩出“咔”的脆响。
    顾清寒看见陈昊嘴角的笑——那是猎人看见猎物落网的笑。
    “清寒。”陆屿深突然转身，掌心抵住她的后腰，将她往消防窗方向推，“去音乐厅地下通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这里面是《火中涅槃》的完整版，曲谱最后一页有我妈和你母亲的通话记录。”
    “那你呢？”顾清寒抓住他染血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
    她看见他耳后还沾着方才被陈昊抽棍时溅的血，看见他背上的凤凰伤疤随着呼吸起伏，像要振翅飞出皮肤。
    “我是练习生。”陆屿深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琴键上的雪，“被保安”制服”的练习生，总比带着证据逃跑的作曲家安全。”他突然用力一推，顾清寒踉跄着撞开消防窗，冷风卷着梧桐叶灌进来，“记住，地下通道第三个排水口有备用钥匙——”
    “抓住她！别让那小贱人跑了！”陈昊的怒吼混着保安的脚步声逼近。
    陆屿深反手扯住最近的保安衣领，借着对方扑过来的力道撞向墙面，给顾清寒争取了最后三秒。
    她转身时，看见陆屿深耳坠上那半截银狼挂坠正随着动作晃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
    他冲她眨了下左眼，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我没事”。
    消防梯的铁栏杆硌得手背生疼。
    顾清寒顺着梯子往下爬，听着上方逐渐远去的扭打声、陈昊的叫骂声，还有陆屿深偶尔闷哼的痛呼。
    她摸黑跑过铺满落叶的后巷，绕过正在维修的洒水装置，终于在音乐厅侧墙下找到那道半人高的水泥门。
    门把手上缠着的铁丝已经被剪断——是陆屿深提前准备好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将红色U盘插进兜里，手指触到金属外壳的瞬间，听见门内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地下通道的空气带着潮湿的霉味。
    顾清寒顺着台阶往下走，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墙上斑驳的水渍。
    当她走到第三级台阶时，脚尖踢到一个金属物——是陆屿深那枚断裂的银狼挂坠。
    她蹲下身拾起，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尘。
    挂坠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LS×GQH。
    警报声还在远处鸣响。
    顾清寒将银狼挂坠攥进掌心，继续往通道深处走去。
    尽头的墙上有个生锈的插座，正好能插进红色U盘。
    她深吸一口气，将U盘对准接口——